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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应平:“无为而治”30年2009-11-30
来源:上海教育 作者:臧 莺 沈祖芸
他时刻告诫自己,“心中要有爱,脑子要有思想,眼中要有人,耳朵要有声音,嘴巴要有余地,手脚要规矩,成大人,办大事。
从今年4月起,谢应平就开始忙得不亦乐乎——为学生们开证明、做鉴定,成了他有滋有味的“日常事”。临近高考,复旦附中高三毕业班中已有近半数学生有了“归属”。这虽然不是办学的全部,却能带来快乐的成就。
谢应平是上海最年经的一批中学数学高级教师这一,如今另三位已升为特级,而他却因走上校长行政岗位而依然放弃了“特级教师”的角逐,说他不愿意去抢教师们的份额。
平日里,谢应平很温和,可只要一讨论学生的发展,他便会像变了个人似地“据理力争”。虽说“无为而治”是他近30年教育生涯的处事原则,但“有为”与“无为”间的分寸与取舍却是他一生追求的境界。
峰回路转,命中注定成教师 每个人都有一个梦想,谢应平也不例外。出生于知识分子家庭的他,从小为人处事稳定低调,他最大的兴趣,就是对于科学的热爱。科学家这个字眼,在他的心中是如此的神圣,以至于时刻激励他为之奋斗。数学上的天分和不懈的努力让谢应平在中学时代接连获得奥赛大奖,崭露头角的小小少年似乎让未来的路显得分外光明。这时的他,希望自己将来能够成为一名无线电专家。
然而命运却与谢应平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如果说成长于“学雷锋”“为人民服务”的时代让谢应平有了一个淳朴善良的价值观,奠定了他后来无私奉献、全心全意为民服务的理念,那么紧随其后的“文革”却让他的“科学梦”瞬间夭折。上山下乡时去了崇明县最苦的前哨农场,即使有“在吃苦中历练自己”的思想支撑,却依然难掩对于未来人生道路的失落和担忧。3年光景,一瞬即逝,科学之梦渐行渐远。
但是,上天在为他关闭了一扇门的同时,却打开了一扇更为明亮的窗,这扇窗对于谢应平而言,是改变人生的命运之窗,更是任重道远的事业之窗。国家落实政策后,谢应平来到华东师范大学短期班进行培训,并进入复旦中学担任体育老师,开始了自己教书育人的职业生涯。虽然在这段时间里患了甲肝,但这小小的挫折对于谢应平来说绝不是任何阻碍,相反,却成为激励他坚定自己人生道路的驱动力。1978年谢应平如愿以偿参加高考,成功考入华师大数学系,从而正式由体育老师转型为数学老师,并与复旦附中结缘。“成为数学老师其实与我小时候的梦想还是非常接近的,只是由一个人搞研究变成了与学生一起探讨数学问题,在某种程度上更有意义”,谢应平的一番话让记者体悟到了他对于教书育人的热爱。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谢应平在培育学生的同时,也为自己的人生找到了新的坐标,在这平凡的岗位上谱写自己新的人生乐章!
“个性学校”铸就“个性校长” 一位复旦附中的学生,出于对农业的喜爱,在填报高考志愿时毅然把中国农业大学作为第一志愿;另一位有机会进入清华大学的学生,则因不服从专业调剂,选择了第二志愿的同济大学建筑系……复旦附中的学生,除了成绩优异,往往给人“有个性”的感受,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也成了社会对该校学生特质的评价。
对于谢应平来说,相比之下他更愿意用“四气”来形容这所倾注了他半生心力的学校,那就是“大气”“灵气”“雅气”和“静气”。在谢应平眼中,复旦附中之所以能呈现“灵”“雅”“静”,其基点就在于学校有大气的氛围,而这也正是复旦附中的特质所在。作为一所既继承了中国传统文化,又吸收国际先进教育经验、主张学生张扬个性的学校,复旦附中在强调基础教育延伸的同时,也体现了大学的大气,是中学与高校的衔接,也是中西文化的交汇。独特的学校文化,造就了师生有个性、有主见、有思想的气质。落实到具体教育理念上,复旦附中的办学目标是“成为世界一流高中”,培养“使学生成为学校的主人、学习的主人、国家的主人、时代的主人”,为学生将来成为政治经济社会科学文化等领域的“拔尖创新人才”打下扎实的基础。与之相呼应的,学校逐渐形成了“以不变应万变,按教育规律办事,在稳定中求改革,在继承中图创新,坚持发展”的办学策略、“无为而治,依法办学、以德兴校,寓治于教化之中”管理模式和“具有海纳百川的气魄,追求卓越勇于革新的精神,艰苦奋斗求真务实的作风,百花齐放的局面”的文化特点。所有这些,又折射出了谢应平的教育智慧。
谢应平认为自己是一个“不图名利,但有个性”的人,因为只有为人低调才会被别人信任,有个性才有主见和思想。两者结合起来才能真真切切为师生服务,以管理和教书服务育人。正是本着这种“以人为本”的理念,他时刻告诫自己,“心中要有爱,脑子要有思想,眼中要有人,耳朵要有声音,嘴巴要有余地,手脚要规矩,成大人,办大事。”“非典”期间,他不顾被传染的危险亲自送学生入院,学生重病期间去医院探望;为了给教师创设更加开阔自由的发展空间,他很少在细节问题上制约教师;为了形成一个良好的家校互动平台,他不间断在校园网上发帖,与家长沟通教育经验,直接与家长通电话连线;他高呼“源于学生、低于学生”,挤出空余时间去旁听学生的演讲会、辩论会、入党审批会、班长竞选会,目的只是希望通过对照学生的话,考查自己工作的不足。在谢应平的眼中,只有深入师生、了解师生、服务师生,才能知道他们的需求,而学校最重要的使命,即是让学生“得到最好的服务”。
“学校不应该框定学生未来发展的方向,而应该教会他们自主选择。除此之外,就是给予他们全方位最充分的准备,而这就是服务。”在谢应平的价值观中,“服务”就是不求回报,而作为服务的过程——教会学生选择,其实就是个性的张扬。只有当学生知道了如何张扬个性,才会了解自己需要怎样的教育服务,因此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只有明确了这一点,学校才不会迫使学生通过高升学率来提高自己的名声。永远把学生放在第一位,这才是服务的宗旨。
“无为而治”,营造宽容的学校文化 如今的黄玉峰,作为一名享誉上海乃至全国的语文特级教师,已经是复旦附中的标志性人物。可多年以前,当他在松江出现教学事故,教育生涯差点结束的时候,谢应平用他的宽容之心,为他在复旦附中创造了新的机会,让他能够继续在自己深爱的教育事业上贡献青春。进入复旦附中后,黄玉峰希望有自己的教学研究室,谢应平就专门为他建立“黄玉峰工作室”;他希望利用学校资源开设讲堂,谢应平就举行每两周一次的“名家讲坛”;黄玉峰申请特级教师,有人提出异议,谢应平又力排众议,帮其解释,从而化解了一场误会……因为谢应平知道,校长要有一颗宽容的心,只有给教师提供一个广阔的发展空间,他们才有可能脱颖而出。黄玉峰是一个缩影,是复旦附中教师的缩影,他们在谢应平倡导的“无为而治、宽容自由”的文化中实现着自己的价值。
“无为而治”,是在复旦附中长期的实践中潜移默化地成形、确立的教育理念,但它“始终欠缺概念上的强调”。直到2002年谢应平担任校长,他开始尝试总结、推广“无为而治”这一教育理念。但刚一提出,不解、质疑的声音便从校内外传来。有教师认为“无为而治”就是放任学生自流,对学校管理不闻不问,而外界则担心由此会因过于自由的校风而产生弊大于利的影响。那时的谢应平,只能用“论教育中的变与不变”来替代“以不变应万变”的主题,用“寓治于教化之中”来阐释“无为而治”的内涵。但即便如此,在内心深处,谢应平却一直坚信“无为而治”是适合复旦附中的,只是需要时间和实际行动来消除人们的不理解。
有青年教师向谢应平提出筹办管乐团的想法,他没有因为经费问题而推脱,相反,他创造性地筹建了全国第一个“校园基金会”,解决社团筹建的资金问题,以及贫困生学费、课题项目研究经费。如今,这个管乐团已经连续三年获得“上海之春”吹奏乐比赛第一名,并多次参加全国比赛。
在谢应平看来,这样的支持才是对于教师事业的支持,“我们不应该局限于诸如老师上课迟到、监考时分心、学生校服不穿等细节,而忽略了学校整体文化的建设。”对于这些细节,谢应平更多地是采用“无为”的做法,用规章制度固定之,如果师生没有遵守就个别提醒一下,而不是在大会、小会上反复强调,作为教学工作的重点。相反,他创设条件,让部分教师与复旦大学的教授住在一起,“日夜谈教育”;让教师下班时把实验室的钥匙交给学生,不用实验室的使用时间来约束学生的学习热情……“只有自由的环境才能使物尽其才、人尽其用。”在宽容的文化氛围中,卢元、过传忠、步根海、张大文、黄荣华、王白云等一批教学名师涌现了出来,复旦附中学生被世界知名大学提前录取的新闻也频频见诸报端。
谢应平一直强调“要知晓教育的规律,按规律办事”,而关键在于校长必须有独立的思想和主见,在实践过程中形成自己独立的思想体系。他提出“以不变应万变”,校长要能透过现象看本质,抓住“变”与“不变”的关系。在谢应平看来,教育的本质在于“为人的德、智、体全面发展服务”。抓住了这个“不变量”,学校又明确了德、智、体等各方面的教育目标。在德育上,学校把生命教育作为主题,同时推进诚信教育,培养协作精神,重视学生的心理健康;在智育上,学校加强课程设计、师资培训,课堂上抓基本概念和技能,培养学生举一反三的能力,并强调计算机、网络及外语的学习;在体育上,加强体能锻炼、体育教学,让学生更好地适应快节奏的社会。
教育部中学校长培训中心主任、华东师范大学教育管理学院院长陈玉琨曾把“治校”分为三个阶段:人治,即以权力、个人魅力以及义气来治理学校;规范化治理,即把使用规章制度作为主要方式;超越规范化治理,即用文化来引导。在谢应平眼中,复旦附中所倡导的“无为而治”就是用文化来引导,为学校创设一个自由、大气、个性化的氛围。虽然这并不代表现在已经完全实现,但作为一张理想中的蓝图,这先于行动的意识,对于复旦附中而言已经形成优势。它所带来的氛围既体现在复旦附中学生的自信山,也萦绕在谢应平面对退休的平和中,“一所好的学校,绝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去留而改变整个学校的发展方向,因为复旦附中靠的是文化、是制度,是‘无为而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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