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兴蓉：你就是体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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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兴蓉：你就是体制

● 蔡兴蓉



反思中国教育 有一天，我问自己一个问题，结果自己将自己吓了一跳，这就是：在《皇帝的新装》中，当那小孩子最后喊出：“可是他什么都没有穿啊”的时候，皇帝为什么还在心里说“我必须把这游行大典举行完毕”？

我的答案是：皇帝也是体制的一部分。

奥威尔有句名言：“全部的关键是要承认一加一等于二”，这是强调前提的重要——前提错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结论都推得出来。

体制也有个前提问题。

皇帝光屁股游行，前提是“看得见‘衣服’的人是聪明人，看不见‘衣服’的人是愚蠢人”，我们的教育视“教育规律”为草芥，前提是“分数高的学生是好学生，分数低的学生是差学生”，两相比较，荒谬性质庶几。按说，“犯了错误有什么要紧？改了就好”（毛泽东语），而且就事论事，许多事情看起来是很容易改的，如皇帝把裤子穿上了事，教育按“因材施教”“以人为本”等正确理念行事即可；但事实却远不是那么简单。错的东西一旦在最大范围内形成体制——或者也可以说利益系统——这就不容易改了！错误的前提产生错误的体制，错误的体制加固错误的前提，如此循环，绵绵无已，以至这么些年来，上面喊素质教育，希望改革自下而上；下面搞应试教育，希望改革自上而下，相互推诿的结果，是整个教育界始终一点生机都没有。

本文的宗旨却并非骂体制。我想说的是：每个人都是体制——你就是体制。

或曰：“我正是体制的受害者呀！”但是你去问校长、教育局长、教育厅长、教育部长，他们大概都会皱起眉头，呈痛心疾首状。这就是说，体制是一面墙，大伙都是墙上的一块砖。当一切追问、激情、呼吁都如一矢入海，归于无形时，当现状不可思议地长久停滞在“繁荣的荒凉”和“庄严的荒谬”中时，当一批批白发教师最终带着范进式遗憾离开讲台时，我们发现，我们每个人都是体制，而改变体制只能从自己做起，——如果你此时正在吃午饭，那不妨就从下午开始行动吧。

我曾接到一个家长电话，她一开口就问：“老师，我孩子想找一个语文补习老师，您能不能不考虑分数？”接着她就带孩子来了。她曾找过好几个语文老师，这几个老师说不考虑分数就不知道怎么教了，而她只想孩子真正热爱中国文化。还说，1995年是中国人口断层年，而孩子是2000年出生的，她相信，到孩子上大学的时候，大学应该不再是卖方市场，而是买方市场，这就是说，孩子接受素质教育已然可能。

这些话让我想到：作为解决问题的方式和手段，任何体制都是由问题而产生，按理也应该随着问题的消亡而消亡，但由于前面所说的“利益系统”，致使体制往往有极大的惯性，就像一辆手刹脚刹都失灵了的大车，真不知滑行到何时才停止。毫无疑问，应试体制在它诞生的初期，即中国科技“青黄不接”的特殊时代，确乎有它的无可取代的重要性，所谓“沉疴用猛药”是也；但随着社会的进步，随着“以人为本”等现代常识的深入人心，代表国家主义、工具主义和功利主义的应试制度，怎么说也应该走到尽头了。

嘻！体制总是滞后的。

有人问我为什么先是反抗体制，后是跳出体制，我的回答是：我不想在将来的追悼会上，后人这样评价我：“此人在荒谬的教育体制下，兢兢业业地度过了漫长的一生。”这是尊严问题，也是幸福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