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做好春运摄影报道
任悦
这么土的名字……
好吧,我来回答这个问题,这和两会摄影报道一样难,一样令人……绝望。 绕个圈子先。 每次经过王府井的馄饨侯,我就会想到 Patrick zachmann,他是第一个和我在小馆子里吃饭的马格南老师傅,我们一块儿吃着馄饨,聊着摄影和人生。他说自己要拍春运,已经托人找了一个翻译,要跟着农民工回家。那是2005年?大概是这个时间。这种死磕的跟拍方法还不甚流行。 但不久,他很沮丧地告诉我,他今年可能不能来中国了,而且更糟糕的是,他的翻译已经捷足先登,照着这个方儿去拍春运了。 P 先生后来还是实施了他的拍摄计划。我对Patrick这样的人,对他们的星球如何运行始终想不明白,比如,他还拍了一个北京胡同里的一户人家,老头老太太,房子拆了,搬到了城外,老太太后来去世了,就剩老头一个人。P拍了一张大爷站在自己曾经家现在的工地上的照片,看着让人特挠心挠肺。P先生飞机来来往往中国好几次,而这个报道也就那样了,没出书,没让他更出名,没得奖,甚至都没怎么发表。 春运这组报道也是一样,Patrick跟着农民工回家,在工地,车站拍,报道里还有四个主人公,他分别拍了他们在上海、广东打工的场景以及回到老家后的故事。但这组报道似乎也就在那儿放着了。 Patrick 跟我说过,他从来都不急,比如,那些大事件,他总会晚去一步。前年我看他在拍欧洲的偷渡客,有点儿诧异,这种题目都快拍滥了,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拍的。前几个月,我收到他的newsletter,关于他最新的展览:《Mare Mater》,Mare:有海和母亲两个意思,Mater:母亲。Patrick的故事关于母亲,海洋,海洋那边的孩子,有张图片下面是这样一句话:“我想他,从脚尖到头顶,他的每个地方。” 展览是一个三屏幕的多媒体,画面中间是海洋,两边是偷渡的年轻人和他们的母亲,有摄影师的旁白,静态照片,视频访谈。我觉得自己在读一篇小说。 其实Patrick的春运报道也是这么一篇小说,七八年了,照样可以拿出来读。我印象深的是一个老人和孩子睡在一个被窝里,他们就是被媒体人用各种形式拍过的留守老人和留守儿童,但我就对这样的照片念念不忘,它让我感到那个南方小屋冬天里的寒冷。有的时候,有那么一张照片就足以表达一切,就比如,关于春运旅途,有哪张照片能比薛珺老师的孩子吃面的照片更动人呢? photo by Patrick zachmann 春运中的孩子,行囊,车厢,买票的拥挤,这些各式各样的图集,已经在我们这个“富裕”的时代不断溢出,它们的存在就是例行公事,看过就完,可以有,但不必太较真。 作者提到,有人去看了一个关于战争的展览,里面有四百多张战争影像,但这些照片却让观者产生不了任何动容。这位看客,也是摄影从业人员,觉得特别沮丧。 文章的作者却不吃惊,他说自己宁愿看四百篇文章,或者四百页书,也不会去看四百张照片。该死的摄影啊!我对此却不能再同意,因为我知道这四百页书里绝无可能全部都写着:战争很可怕。 Photograph by Wojtek Radwanski 作者拿出一张很可怕的照片,一位受害者的头骨,张大着惊恐的嘴巴。他说,在这张照片上面再叠加一百万张照片是什么效果?其实这就是我们每天的阅读现状,不断不断地溢出。 过度最后只能导致疲乏(where there is excess, there will be exhaustion),对于那些不断累积的春运照片,产生的可能会是麻木和免疫。 我认为,对于媒体记者们来说,还有一个麻烦是,他们照片的出口是静态的,这是产生堆积和溢出的一个重要原因,照片发布到报章、网站上之后,它们就不会再动了。信息如此爆棚的年代,如果媒体追求的还是这种很正经的结论式样的报道。那就只能把力度加强,正如这篇文章的最终结论:在一天终了,请只给我一张照片。 圈子绕大了。还是让我回到文章的标题:怎样做好春运报道? 好吧,请允许我在这里很无耻地插播一条广告: 欢迎参加还乡第三季,在instagram上直播你的还乡旅程。活动发布后,我发现很多人的反应是,很有趣。“当贴着还乡标签的照片在instagram里面游动……”,我觉得这就是这个活动的有趣的地方,它自然生发,随着人的流动而流动,不经意间就又会碰面。当信息生产不再是问题,如何让它们流动起来,对之进行疏导,聚集,产生新东西,让人们参与,共生,这恐怕是传统媒体里面没有的概念,这是我对新媒体热爱的原因。尽管目前为止,我最仍然最稀罕blog这玩意儿。 但是,年轻人,请不要拿着这篇文章给领导说,瞧,我只需要拍一张照片。你始终要听领导的话,那活儿是你谋生所需。其实,在很多问题不能解决的当下,如何拍好春运报道?我要说的是,昨天博客里的那句话,我认为是正解:“回家,是一个重获人性的过程。” 积累了一年的伤痕,在这个乱世,今年回家的心情和十年前有什么不一样?也许,这并非是表面轻易能够看到的,但那的确在发生着,问题就是:你能觉察并体会么? 对此,我最为悲观失望。因为这世界没有几个人能够真正心疼别人。恩,就是这样。 昨天,我在小区楼下,看收垃圾的几个老人(城里干体力活儿的越来越多都是老人)讨论他们捡到的一小袋大米是否可以食用。我觉得一阵悲凉。我再想到,这一两年做了一些小事儿,平等、正义与公平…… 但是,有种滋味儿你不能体会。就是,我们的社会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的对话机制,反而滋生了越来越多的对立。想着这个,再看看北京街头那些抱头逃窜的人们,外加如被化学药品漂白后的天空,真真让人想飙泪。 好吧,这篇文章不是这么写的,比如开头部分是模仿网络上的那些流行文章,想着应该旁征博引,嬉笑怒骂,最后再来一个帅帅的结尾。可惜我知识浅薄,就是写不出来。 (题图摄影:丽霞,2012年木兰回家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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