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雪漫天云莞尔(外二则) ·牛合群
我在看你,那棵傲立窗外的白玉兰。美丽的语言,枝头高悬。 看一段漫长的变奏。你从寒冬深处抱雪而来,让我想起那早已走远的亲亲白发,白发下冻僵的孩子。你是抱着你的爱人,抱着一片怀想,抱着一片经声,似乎更加虔诚。 你旧的叶子还没有落完,新的蕾就迫不及待地占领了云的天空,万千绽放,布满繁星。眨眼,是去冬;睁眼,便是今春。而你的爱人,懦弱、意志不坚定的爱人啊,此时在北方泅渡;你正在南国的金山寺下修行。 伸手,就能触到你薄凉表情下日益饱满的青春,就能摸到你因思念而瘦了的羞,就能摸到春的烈烈火焰。你的丰满,如十五的皓月;你的矜持,在一眸一笑间都流露出未经世俗浸染的纯贞,还有青涩的缠绵。风儿做着安慰你的悄悄耳语,月儿也不和你打哑谜,还有那早起的鸟儿,把你回归的消息,早就告诉了多情的三月。 别人都在地上唠嗑,而你却在空中飞翔。你在长高自己,你在寻找白雪。是冬天这个女巫把你和白雪隔开,隔成去年和今年,隔成冬天和春天,隔成北和南,隔成望春花开耶。你厌恶冬天,但你并不惧怕冬天,隔着时空,在春天的大路上,你毫不吝啬地把自己开成了雪,万千的雪。漫天的雪花,犹如一朵朵白鸽子。快点飞呀!你不睡,一颗怀春的心,正在把冰冻的美丽唤醒,把云的白擦亮,把花的香摇摆,一身素裹,温如玉,白如霜,香袅娜,笑莞尔,风情万种,惹人青睐。 一朵花里藏着一个纯净的梦。万千花朵,与梅争锋。人们说你是雪人,你披着一身雪,就连微笑落地也是雪,掩盖了许多雪的故事,却不知道你每年都要经历两个痛苦的时期,你恨那爱着的雪,往事沁凉如雪,但你却要魔咒般变成雪。 哦,过去那个很软的传说,如今变成了生冷的故事。 你这树中的女汉子,你这春天的光明使者。在一片布谷声中,记住了一个寒冷的日子,一个寒冷的背影,以至于你回到了春天的家园,还不屈地带有冬的影子,雪的元素。你把爱流放在高高的云之上;你坚实的信念,和圆月、阳光、鸟语一起流进正在苏醒的土壤;你要以春雷为界,劈出两个白,你是温暖的雪,你是飞翔的云。你的目光挨着了蓝天,看鸟儿赶着河流,河流揽着正在蓬勃盛开的花魂,漫天飞舞…… 看得久了,就有些痴了。我睡的时候,你还在向天空祈祷,那是我新鲜而温暖的呼吸。你的光,静夜般如歌委婉。你微闭双目,化成佛,观无数莞尔的白,飘过我的小窗。你在上苍与人群之间站立,有声,无声。
轻轻浅浅到半山 浅冬,一片浅黄,朦胧了我的眼,还有一滴两滴雾雨,浅浅地渗透了我的肌肤,如古筝轻弹,似玉笛幽然。 襄阳古城墙,像一位岁月老人,被一层浅雾裹饰,一股陈年的散淡的气息在野草之丛、在江之畔、在裂缝之间、在斑驳的雕塑之上,摇曳氤氲;一抹淡的暖阳,传递给心灵的是一朵舒展的温馨。 绿荫日日抚摸墙脊,一种江水浸透的文字,在石墙上慢爬,爬的悄无声息。时间在这里轻顿,一丝浅风,一叶菩提,轻轻地,掀开了我浅浅的思绪。 伸出手,试图把这位慈祥的老人拥入怀中,轻轻浅浅地抚摸,仿佛一个冬天抚摸着另一个冬天,一种爱音包容另一种爱音。青丝染白霜,一缕淡淡月光,岁月轻轻无恙。 不远处的古隆中,也是古香古色,被一层浅浅的草色淹没。那里是否还住着羽扇纶巾的诸葛亮?他一把扇子轻摇,一绺长髯轻飘,一双慧目轻闭,用一碗泉水和一腔心血孕育出身后的一山秀竹、半池残荷、三点绿森、四点鼾声、五点往事、六点流水、七八点膜拜,那凝聚在竹节中的精魄,挂在半山,藏在雾霭,游弋在心中,放逐在远方,轻浅浅地变得绵薄、纯净而宁静致远,成就了借东风的吟唱。 大道至简。我想起了有一篇名叫《大器》的文章介绍说,万籁俱寂中,那些曾经在大自然中吐纳的日月之气,收藏的百鸟之声,沙漏一样滴滴答答地,从竹节中轻轻浅浅地渗透出钟灵毓秀。这时,老练的工匠可以从一根普通的竹管中,听出一枚长笛的曼妙音质。他会把住选材、风晒、制作等关键环节,根除杂念,修炼身心,凝聚精魄。这段静默岁月要持续七八年的时间。不急不躁,轻拿轻放,心里澄净如水,成得了大器;轻描淡写,受得了委屈, 莫说山遥水远,成得了大器。心浅,则身轻;身轻,则心无旁骛,可做成大器也。 我在轻轻降临的暮色中,还能丝丝看见,看见浅浅的语嫣;看见老婆跳过小水坑的脚尖,轻轻抖掉夜的喘;看见她豢养的吊兰、文竹、玫瑰还有平安树、发财树,都在开放家的抛物线;看见她有些倦有些鼾的眠,藏着默石清泉;看见她的乳房还在孩子嘴边,滚动一片暖;看见一家三口的早餐泡在月光里,味道经久不变;看见她微澜的小坏,让多次逃脱手心的老鼠,还在小心咬着铁丝网线,它想出去,她不想让它进来。老婆用浅浅的温暖,构筑了一个属于一家三口的小屋檐;老婆轻轻地,就把我送到了人生的地平线。峥嵘岁月,恬淡向暖,秋千外,芳草连天。 千百年来,在无数圣人的内心,清越之雅魂时刻都在轻轻流淌,在穿越时空之后向我们轻轻走来,风轻云淡,如梦随烟!而这浅浅的长笛之曲,有的人一辈子都无从知晓。而追求这样浅浅的款款的意脉,总是那么漫长而且永远没有尽头,需要的不仅是时间,还有一颗心,一颗走到半山的灵魂。 时光太浅,承载不了太多的漫山川的大雅,一笔云烟,轻轻浅浅。那深厚的音律,是一盏灯,淡淡地,为我们指引方向……
原始的寻找 第一个男人从大地的原始宁静深处游来。 第一个女人从石缝中升华成完美的生命。 没有选择的结合,有了后来“世界是两个人的”之说。 男人和女人由深山老林爬行到荒原旷野,从千万年永远更新的主题中涌出,游过万千情人苦痛的峡谷,寻找最后完全的方向。 不舍昼夜。 走了一生又一生,一代又一代,顺黄河而下,逆大江而上,借日月星辰呈现的光明上路,偕诗人内涵丰沃的恋歌同行。一路留下了许许多多纯情的火焰,喂养一个受伤的象征。 这古老的国度,在流离颠沛中走了一年又一年,一切的欢乐和悲哀的聚合,裂变成没有力量没有忧伤的寂寞,有的像鲜花一样年轻,有的像山岳一样古老。 曲曲折折的岁月年轮,穿插爱与恨的激越,解体与重建的心理结构成为永远毁灭永远创造的追求。累了的人们发出不知这样的路还能走多久的嘲讪。 一只空船在时间的每一阵波浪上摇荡,岸边的丛林中是觅食的男人和女人;落日里,他们寻找他们失去的语言,寻找他们自己。
作者简介:牛合群,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枣阳市作家协会副主席。供职于湖北枣阳市委宣传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