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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复与对比:写作赋形思维操作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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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28 02:45:0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重复与对比:写作赋形思维操作模型

四川/马正平
一、什么是写作“赋形思维”?
所谓“赋形思维”,就是写作者对自己所要写的文章的主题、主意(思想、情感、氛围、性格、特征、信息)的渲染化、造势化、清晰化写作行为中所运用的思维操作技术。
    赋形思维这种渲染化、造势化、清晰化写作行为,不是对文章主意的空洞直说,而是要通过若干能表达主意的材料,并将其组成文章结构,形成文章。这样,文章的主意就赋于文章的材料、结构、语言、文体上去了。这样,赋形思维的过程就是一个将主意变成材料、变成结构、变成文体的过程。赋形思维的这个过程,就是维果茨基所讲的“形式架空内容”的艺术思维的过程,将“主题结构化”。同样,赋形思维的过程,也是一个将“结构主题化”的过程,这就是另一西方学者所讲的:“让形式模糊化”。让材料、结构、文体浸透主题,读者在文章中看不到结构、形式,只感受到是文章的主题、主意。这是文章写作的最高境界。
    文章写作为什么必须进行赋形思维呢?近代写作理论家 刘永济先生认为:“盖人情物象,往往深迹幽香,必非常言能应其妙,故赖有敷设之功,亦为玉者必须琢磨之益,绘画者端在渲染之能,径情直言,未可谓之文也。”其实,写作之所以需要进行赋形思维,最根本的原因是形成文章主意的秩序,让读者产生强烈主题、主意的感觉、感受、印象,从而征服读者,实现自己的写作意图和文章功能。
    因此,写作过程中,赋形思维既是写作行为的起点,也是写作行为的最终的目标和理想,因为写作的过程就是对写作主题、立意彻底的赋形而已。

二、写作赋形思维的操作模型
   (一)“重复”与“对比”是写作赋形思维的基本操作模型
所谓思维操作模型、基本原理、操作技术,就是每一个人的文章写作,他们的每一篇文章写作,都必须时时处处遵循的原则。它既是写作赋形思维的基本原理,也是写作赋形思维的基本技术。因此,对此必须予以高度的注意,它是写作课中必须学会的最一般的写作基本技术、能力。
    所谓“重复”的赋形思维操作模型,就是指主题展开(材料生成、结构生成、起草行文)的写作过程中,选择那些和自己的写作主题、文章立意的主题信息、性质、意思、情调相同、相似、相近的文章因素(文章材料、结构单元、段落、语段、句子、词汇)进行谋篇、结构、构段、造语、行文,以增强(渲染)文章的感染力、说服力、说明性程度。这种思维操作的习惯,就是“重复”性赋形思维操作模型。“重复”性赋形思维操作模型是文章写作最为必要的基本的主要的普遍的写作思维技术、能力。
    所谓“对比”的赋形思维操作模型,就是指主题展开(材料生成、结构生成、起草行文)的写作过程中,选择哪些和自己的写作主题、文章立意的主题信息、性质、意思、情调相反、相对、相背的文章因素(文章材料、结构单元、段落、语段、句子、词汇)进行谋篇、结构、构段、造语、行文,以增强(反衬)文章的感染力、说服力、说明力的清晰度,即反差。这种思维操作的习惯,就是“对比”性赋形思维操作模型。“对比”性赋形思维操作模型是文章写作中辅助的次要的修饰的写作思维技术、能力。因此,一篇文章可以没有对比性的写作赋形思维操作,但绝对不可以没有重复性的写作赋形思维操作。
    无论“重复”性还是“对比”性写作赋形思维技术,就其本质上都是一种广义的修辞性艺术性的思维行为。其目的是对文章主题的展开,是对文章主题感觉的强化。而“强化”正是所有艺术,所有文章的写作的最终的写作目的。“重复”和“对比”既可作为宏观的谋篇布局结构的思维操作模型、技术,也可以作为中观的中间部分的结构构成的思维操作模型,还可以作为微观段落、语段、句子结构的思维操作模型、技术。
    一般情况下,“重复”和“对比”这两种写作赋形思维模型在文章写作中常常是结合起来运用的。这方面的经典之作应算马致远的《天净沙》: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
   在这首元曲小令中,几乎找不到西方所说的语法结构,语篇逻辑,但是,她的确是中国古代诗歌中的千古绝唱。其中的奥秘,不是别的,正是对“重复”与“对比”的赋形思维模型的精彩运用。
    第一句用三个孤立无援的情调相同而形象不同的艺术意象———“枯藤、老树、昏鸦”,渲染出了一种浓郁的绝望死寂的生命感受。然后,采用“对比”的赋形思维模型的思维操作,将一幅明快、清新、温暖的情调意象、图画———小桥、流水、人家———送到你的眼前,使人产生强烈的反衬对比的审美感受,使前者的情调更加孤寂。而在属于“对比”的这第二句中,仍然是运用“重复”的赋形思维操作模型,这样使这种温馨的情调更加温馨。第三、四、五句———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仍然像第一句那样,无论是内部,还是外部都运用的是“重复”的赋形思维模型,从而将那种悲壮苍茫、孤立无援的生命死寂感,渲染得淋漓尽致、氲氤郁郁。
    就写作思维结构的单元而言,诗歌中的一句话,一个意象,在散文中,就是一个段落,一个部分,无论诗歌还是散文所运用的“重复”与“对比”赋形思维的操作模型却是不变的。但是,并非说每一篇文章的写作中都必须都要运用“重复”与“对比”赋形思维的操作模型,这要看具体情况灵活而定。有时只用“重复”,有时只用“对比”,有时二者兼而有之。

    (二)赋形思维注意事项进行“重复”与“对比”的赋形思维的时候,应该注意以下的两个问题。
    1.异构同质第一,在这里,“重复”这个词汇并非是一个贬义词:形式(形象、物体、语形)和内容(主题、意思、内含、语义)的消极性的同一、再现、重复,而是一个褒义词:即形式(形象、物体、语形)的不断变异、差异、变化而在内容(主题、意思、内含、语义)方面的相同、相似、相近。即在形式的变化中保持内容、性质、内含的统一、协调、有机,这是一种积极性的艺术的美学的“重复”。
    2.非赋形思维虽然说写作赋形思维的思维操作模型是“重复”或“对比”,但是,并非说一篇文章一部作品中所有的地方都是运用“重复”与“对比”的思维模型的结果。事实上,在有的文章中,作品中,有时有一些文字既不属于“重复”的思维操作所致,也不属于“对比”的思维操作所致,而是对“重复”或“对比”思维操作的内容和成果进行介绍、解释、说明。这些文字对于文章主题、立意来讲,它们并没有独立的价值与意义,而是从属于、依附于“重复”或“对比”思维操作的内容和成果。因此我们只能把它们看成是“重复”或“对比”思维操作的内容和成果的附属部分。这是在写作时运用重复与对比的赋形思维操作模型时和写作赋形思维分析时必须注意的问题。

    三、“重复”与“对比”性赋形思维操作模型、技术的分析
    (一)“重复”性赋形思维有时,文章的赋形思维也可以只运用“重复”的思维操作模型例如,这样一首唐诗名句:“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这同样是一种重复的赋形思维的模型:一系列的意象,渲染出清冷孤独的审美感受和意境。
    现代散文写作中,在篇章上对“重复”的赋形思维模型的运用,冰心的散文名作《笑》堪称典型。散文的开头,首先把我们带进了一种优美凄艳的意境之中,给我们勾勒了一幅“苦雨孤灯”的“清美的图画”。这里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营造那种苦雨孤灯清美的图画,所以,句子与句子之间是一种情调上的渲染、重复。通过这样的重复性的赋形思维操作技术,便给全文烘托出了一个凄美、孤独、彷徨的情感基调背景。
    之后,作者转过身来,目光突然聚焦于墙上画中一片幽晖中的天使“安琪儿”。作者感觉似乎看到:“———这白衣的安琪儿,抱着花儿,扬着翅儿,向着我微微地笑。”这是一个温馨甜美的感情基调。这两段之间作者所用的赋形思维模型就是对比,就是反衬,通过这种对比与反衬,将后者的温馨、甜美的爱的感受表达得更为强烈、鲜明,从而成为全篇文章的主题、基调。
    文章后面两大部分(4~8段)都反复运用了这同一种思维模型,描述了5年前在古道旅行中看到的孩子的微笑:“———他抱着花儿,赤着脚儿,向着我微微地笑。”以及和十年前在雨后初晴看到的老妇人的微笑:“———她倚着门儿,抱着花儿,向着我微微地笑。”。文章就由三大板块形成一种重章叠句的一唱三叹的渲染、重复,使文章产生了非常强烈的抒情氛围和审美意境。没有这种“重复”性、渲染性的思维操作,这种抒情气氛和审美意境是不大容易产生出来的。这种强烈的抒情气氛和审美感受的产生,就是抒情文章写作中的一种赋形思维。
    这篇文章在赋形思维上的一个特征,就是在每一个进行重复、渲染的部分、结构单元的内部,又是由一个“对比”性的赋形思维操作构成的,十分工整。这样,便增大了强化了苦闷彷徨中郁闷心境意态和温馨甜美的爱意向往的巨大反差,使后者得到更清晰强烈的印象。所以,“这同样微妙的神情,好似游丝一般,飘飘漾漾地合了拢来,绾在一起。”,“眼前浮现的三个笑容,一时融化在爱的调和里”,因此,“这时心下”才能“光明澄澈,如登仙界,如归故乡。”
    总之,《笑》在宏观的篇章结构上面,运用的是“重复”的赋形思维操作,而在每一个部分内部则运用的是“对比”的赋形思维操作。
    (二)“对比”性赋形思维操作模型、技术的分析 有时,也可以只用“对比”的赋形思维操作。在中国古代诗文名篇中,在篇章上对“对比”性的赋形思维模型运用,最典型的是明代这样一副表现南北文化特征的对联:
塞马、秋风、蓟北,
杏花、春雨、江南
    上联通过这三个意蕴情调色彩相同而形象不同的意象,反复渲染出了苍劲、悲壮的风骨精神;而下联通过三个意蕴情调色彩相同而形象不同的意象,反复渲染出了一种风流、艳丽、浪漫的情怀。而上下联之间则是一个对比,通过这个反差极大的情调对比,使人们对南北文化各自的特征,感知得更加清晰、强烈。在上面这副对联中,如果不运用“重复”的赋形思维操作模型,各自的文化特征的感觉就平淡,引不起人们注意;如果不运用“对比”的赋形思维操作模型,南北各自的文化特征的差异、反差就不清晰和强烈。
    和《笑》相反,这副对联在宏观的篇章结构方面,运用的“对比”的赋形思维操作,而在每一个对比因素的内部则运用的是“重复”的赋形思维操作。
在现代散文、小说、杂文的写作中,对“对比”的赋形思维操作模型的运用,鲁迅应该算一个经典。鲁迅作品艺术性的体现,主要就是他对“对比”性赋形思维的深刻和灵活的理解、运用。
     在《故乡》中,基本的赋形思维就是“对比”。小说开头部分,主要是对眼前故乡的“悲凉、萧索”的景物、人事的描绘,当然是不断通过景物描写、人物特写、景物特写来进行情调渲染的。
    小说的中间部分的内容,则是通过一个又一个的“对比”性的赋形思维的操作,来构成、生成小说的主体内容。小说整个中间部分和小说的开头部分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对比、反差。景物上,眼前故乡是“西风、断茎、枯草”的“悲凉萧索”的“荒村”,而儿时故乡是“海边金黄明月”的自由乐土。人物方面,眼前故乡的人物是“凄凉的母亲”,“乞丐”式的闰土、“圆规”一样瘦脚伶仃的“杨二嫂”,而儿时故乡的闰土是血气方刚的“小英雄”,那时,杨二嫂是美丽的少妇———“豆腐西施”。在情感体验方面,“我”回到故乡时,感到是一种深深的隔膜、对立,而儿时则是与小伙伴们的亲密无间融洽的深情厚谊。在人物性格的多样性方面,闰土的老实忠厚以至愚昧无知,而杨二嫂则是尖刻狡猾贪婪,其性格对比十分鲜明。但是,这种鲜明的性格对比从故乡人民人性堕落和人性丧失的意义上讲,又是对时代人性悲剧气氛的一种渲染,一种重复。这是鲁迅小说的最精彩之处。
    小说中间部分的对比是儿时美丽故乡和眼前悲凉萧索的苦难故乡的对比,最后是落在悲凉萧索的苦难故乡上面的。因此,小说的结尾部分再次运用“对比”的赋形思维操作模型,用未来理想中的金黄明月蓝天碧海的美丽故乡的憧憬与现实中悲凉萧索的苦难故乡进行对比,从而进一步强化、反差了对故乡人民的苦难命运的同情,对封建社会的无情批判和对美好的人类命运的热烈向往。
    从这里的粗略分析,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故乡》的基本的谋篇结构的思维是运用“对比”性的赋形思维操作模型、技术。而在每个对比部分的内容结构上,又是运用“重复”的赋形思维操作模型进行思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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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4-28 02:45:58 | 只看该作者
“起、承、转、合”:写作赋形思维最佳模型
四川/马正平
一、对“起、承、转、合”章法理论的重新解读
中国古代写作学关于写作原理的最高成就应该是关于文章章法的“起、承、转、合”的模型理论。“起、承、转、合”能够给学写文章的人提供一个从无话可说到有话可说的文本内容结构的思维操作模型。
   “起、承、转、合”的思维模型,最先形成于汉语诗歌的韵脚格律中:第一、二、四句协韵,第三句不协韵。后来作为绝句写作的内容、情感的基本逻辑:第一、二、四句渲染某种基本情调、意思,第三句则宕开一笔,转向另外的情调、意思。这样,强化、渲染那种基础的情调、意思,而第三句则反衬了作品的基础情调、意思。例如李白的《朝发白帝城》: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第一句的诗意是清新美丽欢快的情调、意思,这是“起”;第二句便重复着这种明丽欢快的情调、意思、节奏,这是“承”;第三句则宕开一笔,转到愁怨凄厉的情调、意思和节奏上去,和一、二句的情调、意思形成强烈的反差、对比,这是“转”;最后一句回到第一、二句清新美丽欢快的情调、意思、节奏上去,这便是“合”。文章通过“起、承、转、合”的过程,基本形成了一种文章主题、立意的感觉界域。
    八股文、桐城古文的文章内容结构规范就是以这种思维模型为基础建立起来的。“起、承、转、合”的章法结构思维模型,基本反映文章写作思维的基本规律,因此,即使到了现代写作中,仍然为作家自觉或不自觉地作为规律来遵循。
在60年代,杨朔的散文《海市》是一个典型。这篇散文的开头是对“海市蜃楼”这种虚幻的“海市”美丽景色的描绘,其情调、色彩是欢快的,这是文章主题、立意、情调、色彩的“起”;第二部分,是对长岛新村的美丽景色(真正的海市)的描绘,其情调、色彩和第一部分相同,这是对文章基本主题、立意、情调、色彩的“承”;文章第三部分是对解放前长岛渔民苦难生活的回忆,情调、色彩是悲凉、心酸的,是情调色彩、意思上的“转”;最后,文章放歌长山列岛的美好未来,情调、色彩、意思显然又回到了文一、二部分的主题、意思基调上去了。这便是文章章法上的“合”。可见《海市》一文是一个“起、承、转、合”标准的章法框架。
    在80年代,韩少华的散文《温馨的风》也是这样的典型。《温馨的风》全文以作者在旅行中沿途所见为基本的文章素材和内容。文章共九个段落。第一、二段写的是在从青岛到上海的海轮上,见到一位陌生少年彬彬有礼的文明言行,他为此而动情。全文的基调、色彩是温馨的美丽的,这是全文的主题、立意、基调、色彩的“起”;第三、四段,描写在西湖的飞来峰下,一场雨中,一位瘦小的女子举伞为自己避雨的动人情景,并热情护送自己,自己因此而动情,感激不已。其意思、情调、色彩和一、二段一样,显然是全文的主题、立意、基调、色彩的“承”;第五、六段,描写在黄山旅游登山危险时,一位小青年立即把拐杖送给自己助行,使得自己安全登上了山顶。自己感到难以名状的温暖,这是为了强化突出温馨的人情味的感受而再一次地“承”。第七、八段是回忆“文革”浩劫中年轻人的无知野蛮、失去人性的丑恶行为,其情调是愤慨、悲悯,这是意思、情调、色彩上的“转”;最后,文章第九段则是用黄山莲花峰下的当空丽日、温煦芳馨的清风,来比喻这些年轻人的心灵和形象,回到文章开头的基本主题、意思、情调、色彩上去了。这就是“合”。
    虽然,这篇散文“承”的部分的内容差别比较大一些,但是,从全篇来看,仍然不失为一个标准的“起、承、转、合”的章法结构思维模型。
鲁迅曾引瞿秋白的话说:“什么起承转合、文章气韵,都没有一定标准,难以捉摸。”其实,“文章气韵”是一种文章的审美效果,它的确是“难以捉摸”“的,但是,起、承、转、合”作为实现达成“文章气韵”手段的章法结构的思维模型,是有“一定标准”,是容易“捉摸”的。它反映了汉语文章写作思维的一种规律本质原理。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鲁迅先生虽然反对“起承转合、文章气韵”,但是,他的所有写作(杂文、小说、散文、诗歌等)中,我们分明看到了“起、承、转、合”章法结构思维模型的英姿是那么的清晰,那么丰富,那么动人。在写作艺术方面,鲁迅之所以为鲁迅,在我们看来,就是他在掌握了“起、承、转、合”的章法结构思维模型之后,做了一定的调整、变幻、淡化、消解而已。
    在杂文方面,《论费厄泼赖应当缓行》除去开头的解题的引子以外,其余的内容是一个标准的“起、承、转、合”的章法结构思维模型:第二部分论述“落水狗”有三种,大都在可打之列,这是全文主题、立意的“起”;第三部分论述“叭儿狗非打落水里不可”,这是对文章主题、立意的阐述,这是“承”的部分;第四部分论“如不打落水狗,便是误人子弟”。这是“转”;第五、六、七部分论述“现在和不能一味‘费厄泼赖’”还是主张打落水狗。显然主题、立意又回到文章的开头的主题、立意的基调和意思上去了。这便是“合”。在这里,鲁迅采取了一种巧妙的伪装,即在“起、承、转、合”的章法结构思维模型前面加上一个“引子”,其二,加大了“合”这部分的份量,以反常态。但是,仍然掩盖不了文章主体部分那个“起、承、转、合”的章法结构思维模型。
    小说《故乡》若除去结尾部分以后,前面的内容又是一个标准的“起、承、转、合”的章法结构思维模型。小说开头是对故乡荒凉萧索的景色的描绘,为小说的内容定下了一个荒凉萧索凄凉的情调、色彩、主题、意思,这是全文在主题、意思、情调、色彩上的“起”;第二天回到家中,但见“西风”、“枯草”和“凄凉”的母亲,这是对文章开头部分的情调、色彩、主题、立意的渲染,这是“承”的部分;然后,当母亲提到润土的时候,便引起了大段大段的“美丽故乡”的种种美丽回忆,其情调是欢快的,其人情关系是融洽的,其生活是充满乐趣的,其人物性格是血气方刚充满生气的。显然这是为了和文章的感情基调、色彩、主题进行对比、反衬故乡的苦难,这是典型的“转”;之后,见到润土和杨二嫂之后又是对他们的外在的丑陋形象和内在被扭曲的灵魂性格进行描绘,同样是对故乡的凄凉萧索的具体体现,这显然是回到小说的主题基调色彩上去了,这便是“合”。而结尾与前面的所有内容形成强烈的对比、反差,这是一种“转”。
    在《故乡》中,鲁迅先生淡化、消解、掩盖“起、承、转、合”的章法结构思维模型的手法是两个,第一,在小说主要部分的“起、承、转、合”的章法结构思维模型之后,加上一个“对比”的“光明”的尾巴,形成一个“起、承、转、合、转”的章法结构,以此冲淡前面的“起、承、转、合”的章法结构思维模型。第二个手法是,一反常态,加大“对比”部分内容的份量,反客为主。通过这样的淡化、消解的手法,似乎看不出小说中包含的“起、承、转、合”的章法结构思维模型。其实,这个“起、承、转、合”章法的精彩“内核”,是分析得出来感受得出来的。
    《藤野先生》的消解、淡化的方法又有不同。在一般的情况下,“起”总是正面而“起”,但是,鲁迅在《藤野先生》这篇散文中却是一种反“起”。因此,其“起、承、转、合”的章法结构思维模型比较隐晦。文章的主旨是对藤野先生的高贵品格的歌颂,但是,文章一开头却写清国留学生的丑态。这是明写清国留学生,实际是衬托自己和藤野先生的辛勤治学的品格。这是反“起”。中间部分首先正面叙述藤野先生认真教学、科研的精神和对自己很和蔼的善良态度,这是“承”;接着叙述“泄题事件”和“电影风波”中日本学生会的干事们的丑恶行径,这是“转”;最后,写藤野先生劝我学医、依依惜别的深情厚谊,从而讴歌了藤野先生的高尚精神。这便是“合”。上述以反“起”为特色的“起、承、转、合”的章法结构思维模型,是从文章的基本主题和基本立意的角度分析出来。如果,仅仅从表现手法上来看,全文是一个“起、转、转、转”的章法结构。但这样分析是不对的,因为,文章的主题和立意并非是清国留学生和日本学生会干事的丑恶行为的揭露。这从文章标题和主体内容便可看出来。因此,《藤野先生》一文运用的是一个以反“起”的特色的奇特的“起、承、转、合”的章法结构思维模型,这样认识较为准确。
    从这里可以看出,所谓艺术创作思维创新,其实就是对标准的“起、承、转、合”的章法结构思维模型的淡化、消解、变形、掩盖而已。这种淡化、消解、变形、掩盖的手段越高明,越复杂,作品的艺术性就越高。但是,作者的心目中存在一个“起、承、转、合”的章法结构、思维模型,这是毫无疑义的。
    其实,鲁迅的写作中,处处包含着“起、承、转、合”的章法结构这个事实,说明“起、承、转、合”的章法结构的确是文章写作的基本规律和原理,不管你自觉也罢,不自觉也罢,它总是一个真实的存在。据金克木先生研究,在《论语》中,已经有“起、承、转、合”的章法结构存在了,例如,《论语·季氏》首章的内容就是如此。这说明,“起、承、转、合”的写作赋形思维的方式和习惯,是人们很早就在进行尝试和运用了,只是后来的写作理论家们把它概括成清晰完整的规范的模型罢了。
    如果从人类写作和艺术思维的一般规律来看,似乎“起、承、转、合”的章法模型,还不一定是汉语写作和中国艺术的专利。例如,勃朗宁夫人的十四行诗,往往都有一个标准的“起、承、转、合”的章法结构模型。而法国的现代散文家波特莱尔的名著《巴黎的忧郁》中的《疯子与维纳斯》一文也是如此。至于音乐曲式结构中的“起、承、转、合”章法更无需细说了。

二、“起、承、转、合”的章法结构思维模型的终结

    但是,如果今天我们心存一个“起、承、转、合”的章法结构去进行文章写作和艺术创作,还是有一个框框约束的不自由的感觉。这是因为,“起、承、转、合”毕竟是关于文章的篇章结构的章法规定,这个规定便成了约束人们思维的框框,长此以往便会造成写作思维的僵化,从而缺乏文章结构方面的思维创造力。于是,“起、承、转、合”的方法理论成了一把“双刃剑”:一方面提供了文章结构的思维模型,使文章结构有模型,有操作技术。另一方面,如果每篇文章的写作都遵循这样的文章章法,就会约束我们的写作思维衰减我们的写作思维创造力,像“八股文”那样。
     那么是否有一种办法能走出这个写作思维的“怪圈”,既能掌握写作思维的基本操作模型、技术,又不会导致写作思维的僵化,反而更具创新性呢?我们认为这个办法是有的,它就是对“起、承、转、合”的方法模型作深度阐释,解读出“起、承、转、合”的方法理论的真正的深刻的内涵来。
    在我们看来,实际上,“起、承、转、合”的章法原理的本质,是把“重复”和“对比”两种思维操作模型有机地结合在一起了。也就是说,“起、承、转、合”的本质就是“重复”和“对比”。因为,“起”是文章写作中首先推出的文章基本的主题、立意、意思、情调,而“承”是沿着“起的主题”、“立意”、“情调”、“色彩”进行渲染、铺陈,这两个部分的构成是运用了“重复”的赋形思维操作模型。“转”的内容是转到文章主题、立意、意思、情调、色彩的对立方向去和“起”、“承”部分的内容构成强烈的反差、对比,这正是“对比”的赋形思维操作模型。而“合”的部分其内容主题、立意又回到了文章“起”、“承”的主题、立意、情调上去了,这是一种近程的“对比”的思维操作,又是一种远程的“重复”性赋形思维操作。原来“起、承、转、合”面对的这些思维基因细胞是“重复”和“对比”这两种思维操作模型、技术。
     明白了这个本质,那么,我们在进行写作的时候,只要把握住“重复”和“对比”这两种思维操作模型、技术,就能应付所有文章写作思维技术了,而不必去管僵化性“起、承、转、合”的文本框架模式了。
    这就是说,“起、承、转、合”是一种规定性、僵化性的、非创造性的、封闭的文本内容的模仿性内容模式,而“重复”和“对比”则是两种自由组合的、开放性的、创造性的、生成式的思维操作模型、技术、艺术。正是它们这两种思维操作模型、技术的无穷的自由组合,便产生了姿态万千的文章结构的创造形态。于是乎,标准的规范的“起、承、转、合”便让位于“重复”与“对比”的思维操作模型的自由组合,“起、承、转、合”的严整规定被冲破了,写作思维进入既有规律、模型(“重复”和“对比”),又能组合、创造的创新的理想境界!我们第一次在写作思维上获得了真正的自由。
     于是,在文章写作章法布置中,可以只有对主题、立意、情调、意思进行不断的“重复”、渲染,像“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那样,像欧阳修的《醉翁亭记》那样,像朱自清的《春》那样,像冰心的《笑》那样,也可以像范仲淹的《岳阳楼记》那样,像鲁迅的《故乡》那样,像《藤野先生》那样。当然也可以将“重复”与“对比”的思维操作进行更加灵活的组合,不必死守“起、承、转、合”的教条,从而生长出更灵活多姿的文章结构形态来。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大家真正理解真正掌握、运用“重复”与“对比”这两种思维操作模型的深刻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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