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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刀:诗歌建筑的工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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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5-6 17:10:5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瓦刀:诗歌建筑的工程师
●雁阵
诗人瓦刀


与诗人瓦刀结识是在2013年的秋末冬初,与临沂作协文友一道到蒙山采风,见到老乡瓦刀,自然多了几分亲切。瓦刀热情奔放,豪爽豪侠,举手投足洋溢着一股豪气。和瓦刀相识虽短,但一见如故,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同游蒙山,情意如蒙山沂水一样山高水长。蒙山采风不久,我们在临沂涑河南畔又一次相聚,他将2012年出版的诗集《遁入》送给我,我对瓦刀的诗歌有了更深层的了解——诗意的幽邃与纯净、情感的炽烈和冷峻交织并错着,生命的承受之重与诗语的洒脱之轻竟然是那样的圆融相谐,尤其是其诗歌丰厚的意韵、海阔天空的涵盖力、情感“核”的辐射力、语言的张力、穿越力纵横阖闾,深深地震撼着我。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中国诗坛现代主义纷飞,流派迭起,一大批开疆辟域的先锋诗人颠覆了原有的诗歌秩序,开拓了与传统诗歌迥然不同的美学疆土。瓦刀起步于那个时代,但他扬弃了先锋诗人、前卫诗人的诗歌精神和美学思想,他的诗歌兼蓄并融,既保持着现代主义诗歌探索的锐气,又融入了他独特的思维形态和感觉方式,语言愈加洗练,情感愈加浓烈,笔锋愈加峻峭,诗艺愈加娴熟,逐渐形成了他鲜明的美学观念和艺术个性。
中国诗歌素以“建筑美”著称于世界。中国诗人总是积极不辍地对诗歌建筑进行探索建构,诗经、楚辞、汉赋、汉乐府、唐诗、宋词、元曲体式的构建以其声韵、格律作为外在的建筑材料,铸造出成华美壮丽、气势恢弘的诗章,而现代诗以意象作为诗歌建筑最基本的原料,把诗歌的重心放在诗歌内部建筑上,构建成立体、多维、奇伟的诗章。瓦刀不愧为现代诗歌建筑的工程师,他对于诗意的建构和意象的营造近乎达到炉火纯青的境地,他精心建构的诗歌,如琼楼玉宇,雕栏画栋,一派金碧辉煌。
瓦刀的诗意建筑多复式立体架构,很少有单线与平面结构。打开春天的画卷,诗人们往往关注的是春天的美丽。瓦刀在敏锐的洞察中发现春天美好事物中一些美丽的遗憾:“她最不能看见花儿枯萎的/那些枝桠,不知何时/就会针刺她的内心/忙碌的日子里,她也不忘/去每一个绽放的枝头/交出身体不为人知的暗疾”,这朵爱情的花儿在恋人的眼里不能美得永恒,“有时她会突然大叫,让他/快把枯了的花拔掉/他便默默地,把奄奄一息的/花枝拎在手中/春风一吹,枯叶就斑驳了/他的影子。”《花儿》这首诗,诗意的指向是多元的,我们可以理解为对春花的伤逝,也可以暗指对爱情之花的叹惋。诗人面对春天的草儿,多了些理性的思辨,“狗尾巴草、龙舌兰、三叶草/车前草、抓秧子/有名的无名的挤在一起/忘乎所以的绿啊/阻碍了一只鸟儿的穿越//有时,它们也相互招摇/却是冷冷的不刚靠近”。春草绿满大地,它们的疯长和鸟儿、花儿之间有了莫名的“间隔”。而春天的鸟儿也有“心事”,它们为生存奔波,“低头飞翔的鸟儿,坐在镜中/尖尖的喙,梳理着凌乱的羽/把淤积体内的流言/刺破,流出//外面,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它小心翼翼,啄着路人遗弃的碎屑/低一次头,翻阅一次/巴掌大的心事//”在《打开春天》这组诗里,诗人关注的不是春天的美丽、春天的勃勃生机,而是花儿、草儿、鸟儿的生存状态。诗人在这些诗歌中更多地融入了生命的关照和生存意识的深度思考。
诗歌创作,归根到底是心灵建筑的艺术。“有一种建筑,是属于一种年代的,那就是心灵的建筑,由于人类的心灵构造基本属性是长期不变的,所以,深入心灵的诗歌,具有永久的魅力。”(王克楠《诗歌的建筑美》)现代诗人匠心独运地以语言为诗歌的载体,以意象为心灵艺术的建筑材料,把诗歌建筑成心灵的艺术珍品。
诗人在《蒙山夜话》中构筑了一座心灵的城市和心灵的山水。蒙山的巍峨和沂水的柔媚在诗人的笔下显得那么洒脱,竟流淌成心上人的千娇百媚:“掬一捧清澈的河水/你来到掌心/夜色之下,惊艳的轮廓/在时光的书页上闪烁/飞过许多城池的鸟儿/把一拃长的悸动,筑在/你的堤坝之上/你是一座梦幻之城/那脱胎换骨的美/足以让这奔腾千年的沂河/驻足,流连/”。诗人的诗思是嬗变、多元的,蒙山之夜,诗人独对山水抒发幽幽怀思,“哪怕鼓出一汪汪秋波/也故作从容,把吻留在/你飘逸的发梢/今夜,我只守望着你/虽然生活的芒刺,给予我/许多细碎的疼/在你华丽的边缘,我/雅,雅不过一株睡莲/俗,俗不过一束玫瑰/愿以一棵麦子之心,向你靠拢/等待一轮红日,从额上升起”。诗人抒发的情怀,不知是蒙山,是沂水,是心中的恋人?抑或众皆有之。
亲情和爱情,最能点亮心灵的灿烂灯盏。而这灯盏,照彻着诗人的心灵世界。一次,诗人的身体受了创伤,最关爱他的人手持艾草为他疗伤,诗人写得情真意切,情意绵绵:“她点燃手中的艾草,炙烤/我体内的荒凉。弥漫的烟雾/是夜的表情/”这种爱铭心刻骨,诗人的心灵深受震撼,“我不愿看见这无以名状的表情/更不愿看见心疼我的人心痛/我隐藏了刀痕上最残酷的部分/隐藏了一粒雪花的种子/在我体内扎根的疼痛”,这种疗伤也是心灵的疗伤,使诗人铭心刻骨,“她不时吹掉艾草的灰烬/露出社会主义的光芒”,诗人感怀,“撩起夜的袈裟,上弦月卸下的光阴/在我胸口一寸寸变短/闭上眼,梦就远了/云也淡了”,这种爱最能拨动读者的心灵之弦。诗人在《沙画》一诗里,谱写的是人间爱的绝唱:“她以固体的姿态/潜伏秋夜的平静之处/一镰一镰收割我体内的星火/画中,秋水微澜”,诗人以“沙画”为喻象,表达对爱人的痴恋,“猝不及防的冷/稍纵即逝的热/让我忽略了天空和南行的雁/忽略了扶摇直上的炊烟”,人间的冷暖,寄寓着诗人的牵挂,南行的雁和炊烟带来诗人的深切思念,“拂去,尘世匆匆的脚印/远处的黝黑,近处的葱绿/腾出大片空白与一场雨,温柔同眠”,诗人借助贴近心灵的系列意象,表达出内心的炽烈之情和缠绵悱恻的爱意。                 
我暗暗惊叹瓦刀的诗歌建筑艺术,在那些文字的表象下面,隐藏着多少人生况味和情感经验。他的组诗《蜻蜓低飞》,让我们追溯到天真烂漫、快乐无比的童年时代。在夏日打麦场上,高高的草垛散发着新鲜麦草的气息。蜻蜓云集,来来回回穿梭般低翔着。此时,儿时的我也和抒情主人公一样,高高举起一把扫帚,突然对准慢慢低飞的蜻蜓扑去,一只或几只蜻蜓便被扑在扫帚下。翻开扫帚,一只蜻蜓束手被擒。有时蜻蜓群中会有一只美丽的红蜻蜓飞来飞去,让我们的眼睛发亮,我们“不惜脖子麻木,双臂酸胀/甚至错过/一个个唾手可得的机会。”我们将扑捉到的蜻蜓的翅膀一只只地衔在嘴里。此时此刻,是我们童年最快乐的时光,“数了数,一共七只/取下黏在嘴唇中间的蜻蜓/三只交换给时光/三只交给正在讨好我的云朵儿/留下,最丰腴的一只/交给清晨/被我打哭的同桌”。但诗人对扑捉这些弱小的生灵心存怜悯和愧疚之情,“时隔经年,我依然/心存愧疚。赶往/一个个乌云集结的傍晚浮出水面,祭奠/你纤纤如丝的一生/弱不禁扑的生命”。
众所周知,现代诗力求建立一种全新的生命意识和一种核心的精神,寻求同万物生命的对话,从而建立一种全新的诗歌秩序。当生命意识被现代诗人肆意张扬,诗歌也就卷进意识流的“汪洋”。其实,优秀的诗歌总是以生命意识和使命意识相和谐为审美取向的。生命意识和使命意识是现代诗歌并驾齐驱的两个轮子,是现代诗歌比翼双飞的一对翅膀。只有生命意识而没有使命意识,诗魂就会羸弱,诗貌就会猥琐,诗歌就失去崇高性。只有使命意识而没有生命意识的诗歌,美韵、神韵和情韵也就荡然无存。瓦刀的诗歌在张扬浓烈的生命意识的同时,同样凸显强烈的使命意识:
“天空降下来了/风,下降/警报惨白的呜咽/坠落人间/白过李白床前的白月光//一切都在变白/记忆却是无声的黑/老去的音乐/急匆匆的路人和车辆/仓惶成沧桑//亮出刺刀,挑出/一根疼痛的肋骨/分成两行/我的流年,从此/多了耻辱,少了一天”。(《九·一八,我肋骨的痛》)强盗曾经亮出的刺刀,挑出民族的肋骨时,也挑动了一个民族强烈的阵痛。诗人和国人同样不能承受民族的屈辱,凛然亮剑,慨歌当慷,直刺向强盗的心脏。
瓦刀的诗歌还强烈地传达出他的忧患意识和济世思想,“之后,一个城池荒凉了世界/山峦崩溃,践踏生命之花/泥沼里呜咽的魂灵/割破的心流出泥浆/长满荒凉”,诗人在《蓝光闪过》一诗里,直面天崩地裂的大灾祸。这场大灾难,人类和生灵显得那样无助和无力。诗中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巨响,“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我挥泪如雨/挥舞着洛阳铲、钩镰枪/从祖先的坟茔开始/挖出尧舜的尸骨/大禹的悲怆”,“盘古咆哮,共工消遁/冲锋的号子,在我孱弱的体内吹响”。面对灭绝人寰的大地震,无论开天辟地的盘古、怒触不周山的共工和尧舜、大禹这些圣贤之士,也变得无能为力。
大自然最纯真、最纯朴的美是原生态的美,诗人渴望大自然返璞归真,渴望心灵家园的回归:“漫步其间,叹为观止/山是假山,湖是人工湖/亭台轩榭,皆为古风//草木,丰满妖娆/透着皇家园林的贵族气质/找不到丝毫草民的痕迹//我凝眉而寻,吹毛求疵般的/想找回那些,曾经被我踩出内伤/楚楚动人的黄色小花//我输了。输给/“敢叫日月换新天”的造物主/和装模作样的人造景观/心服口服”。(《输》)人类在改造自然、美化自然的同时,也失去了本真的自然原景,诗人深深担忧,感叹有一天地球已不再是原来的那颗美丽的星球,这种忧患意识让人一宿三惊。
诗人愤世嫉俗,面对世间的不公、不平现象嬉笑怒骂皆成文章:“他恼羞成怒,拍着桌子/骂得助理狗血喷头/助理恼羞成怒/逮着主任一通呵斥/主任恼羞成怒/把副主任训得死去活来//一节一节……像接力,像链条/此刻,我正处在链条末端,找不到/下一节,恼羞成怒/对着镜子,把自己/再骂一遍”,(《镜子》)把丑陋、鄙俗的官场的刻画得入木三分。“至此,羊很欣慰/它为自己苟延残喘的性命和姿态/换来一行感恩于觉悟/欣慰/它知道,死——已成定局。它从容不迫/想以诗人之骨/藏刀锋于生命的豁口//它笑了。想尽快踏上一条/与众不同的末路/它只害怕,诗人们不来/没有挽歌相伴/害怕,饕餮者/只关注自己的身价/忽略它的价值/害怕区区一十八斤之躯,填不满/世俗的腹部”,《在判决之后》这首诗,其实是揭示羊的生存和命运归宿。在那些看似轻松、诙谐、幽默的话语里,淋漓尽致地刻画出世人永远填不满的欲望沟壑和芸芸众生相。
瓦刀的诗歌是诗性、神性、哲性和灵性的结合体。诗性、神性、哲性和灵性珠联璧合、交相辉映,成为他诗歌的大特色。他的诗歌闪耀着神性的光辉,表现出博大的宇宙意识、天人合一的宇宙观。在《与佛祖对望》一诗中,充满了宇宙的禅机,“与佛祖对望/灵魂与灵魂对望/我祈愿黑夜降临/掩盖他忐忑的灵魂//飘零的枝枝桠桠/不再飞舞,不要划破/一个喇嘛血色的外套,和暗淡的脑门”。诗人的视觉、视野延伸到浩瀚的星汉、星空。再如诗歌《净土》、《关闭身体的门窗,昭告北风》此类诗歌中,人的灵魂“从现实的重负下解放出来,同时又向灵魂显示现实的意义”,是神性在人言中的莅临,也是人对神的一种呼唤和渴求。(李超杰《理解生命:狄尔泰哲学引论》);瓦刀的相当一部分诗歌蕴涵着人生哲理,闪耀着哲性的光芒,“对了,规则是你制定的。/我举棋不定,后悔陷入这方寸之内的困窘。/我不该使用当头炮;/不该去别你的马腿;/不该让双车越过楚河/如虎困平川。//结果,已毫无悬念。/你借礼贤之名,把我引向迷宫一样的布局。/我慌忙交出贪婪,体内的钙质;/交出,最后一枚棋子。//观棋者不语,发出吃吃的笑声。”(《对弈》)人生如同棋局,需要运筹帷幄。楚河汉界内外狼烟烽火,将士冲锋陷阵,车马纵横驰骋,这些只是表象,高手胸中藏乾坤,袖中布阵局,博弈的是大智慧。对弈最能看出一个人的胸怀和睿智,诗人从对弈棋局中参悟出人生“不论输赢,你最终面对的都是一盘残局”。比如诗歌《无关及有关》、《一门绿叶的寄语》、《一页公告》、尘世物语》、《一棵树的寓言》,显露出诗人的睿智和豁达的人生态度;他的诗歌还表现出一种灵性,比如《蜻蜓低飞》、《凝望孤岛》、《致海燕》、《秋风辞》等篇什,柔媚清新,飘洒俊逸,灵动传神。
俯仰整部诗集,我感觉诗人一种大诗品格的形成。这种大诗并非专指篇幅的宏大、架构的恢弘,而是以诗歌的深度、厚度和美感为审美取向的。这种大诗表现出超然的思想、茁壮的灵魂和高尚的心灵。我期待着瓦刀不断创作出大意象的诗歌,不断创作出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大诗来。

【雁阵简介】雁阵,本名林琳。临沂经济技术开发区人,大学学历。19713月出生, 1989年就读费县师范学校,1992年参加工作。中国作家创作协会会员,中国散文诗学会会员,山东省青年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临沂市作家协会会员,中华新韵学会创建人。1990年开始创作并发表作品,相继在《中国文学》、《城市文学》、《作家报》、《中国作家网》、《时代文学》、《山东青年作家》、《亚洲新闻周刊·国学版》、《都市女报》、《临沂日报》、《东方青年》、《沂蒙晚报》、《江北诗词》、《沂蒙诗词》等报刊发表诗歌、评论、散文、小说作品,著有长篇小说《商界风云》、《上海滩传奇》,诗集《昨夜星辰》、《缪斯之泪》,文集《青园情怀》,传略收入《中国作家大辞典》、《为人民服务·中外名人颂扬毛泽东》等典本。
瓦刀博客:http://blog.sina.com.cn/lzhzhrd
雁阵博客:http://blog.sina.com.cn/jks88955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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