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高等教育学会语文教育专业委小学语文教学法研究中心副秘书长管季超创办的公益服务教育专业网站 TEl:13971958105

教师之友网

 找回密码
 注册
搜索
查看: 154|回复: 0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文艺创作贫瘠 批评从哪下嘴?(来来)

[复制链接]
跳转到指定楼层
1#
发表于 2014-7-14 02:54:19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文艺创作贫瘠 批评从哪下嘴?
(来来) 2014年07月11日 来源: 北京青年报 来来
  四位文艺评论人的对谈(一)
  文艺创作贫瘠 批评从哪下嘴?
  文艺评论的现状与问题
  文艺评论映射着整个文化生态的状况。90年代以来文化领域的衰弱与病态,伴生而出的是文艺评论贫乏、低质、不尽如人意的局面:权威专家失语,成名的评论人受到商业干扰,草根评论者怠于严肃思考,而更偏爱随意地在微博、微信上简单赞扬或吐槽,健康的、有水准的文艺评论作品稀缺。
  北青艺评邀请四位文艺评论人对评论的现状与问题进行探讨。他们中有专业的戏剧理论家,有从事30年写作的媒体背景的批评家,有担任媒体编辑并从事戏剧文学创作的批评家,有从观众发展成的剧评人,他们从不同的角度分析文艺创作和评论的困局,以及文艺创作评论人群体的心态。
  对谈人:
  
  傅谨/戏剧理论家
  
  解玺璋/文艺评论家,文化批评家
  
  李静/作家,文艺批评家
  
  水晶/剧评人,爱丁堡前沿剧展策展人
  
  文艺评论衰弱 新闻报道错位
  傅谨:我们经历了评论阵地高度萎缩的一个时期,有一段时间,大众媒体的文艺评论令人特别不满意。这么多年来,各省有很多高校从事戏剧、先锋戏剧的研究,所依据的材料基本上是新闻报道,文艺评论稀缺的时候,新闻报道代替了它的功能。当然很多媒体记者做长了,也会有自己的观点、选择、见解,但是不可否认,记者跟评论家的作用是不一样的。更加麻烦的是,偷懒的记者就登一些剧组提供的通稿。
  时间长了,剧团也就越来越不信任评论,不信任大众媒体,登点吹捧文章,把它仅仅作为一个宣传平台。我想任何一个时代,戏剧都需要宣传平台,今天剧团利用大众媒体做宣传其实不是太多了,而是太少了,远远不够,但独立评论对公众很重要,对艺术家也很重要。很多剧团和艺术家左手把自己组织的评论交给媒体发表,右手就引用这篇文章吹捧自己,慢慢就开始膨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了。
  这是我对前些年文艺评论不满意的地方,现在随着文艺评论平台的增加,本来并不从事文艺专业的人,看戏看得很多,有自己的思考,也有文学才华,评论版面应该慢慢发觉新的作者,给他们更多空间,用更多眼睛来看这个世界。专业领域的人学了很多戏剧理论,但是我们从上世纪30年代以来的戏剧理论中似是而非的东西很多,反而不如那些没有戏剧理论的人,他们以自己的经验、感觉出发,写出来的东西很好,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可喜的现象,评论逐渐多了,新闻报道即使有宣传的意味在里面,它也就成为多元中的一元,不会成为唯一的声音。
  我们回头看晚清民国的那么多报纸、剧评家,不断地写评论,戏剧评论是当时都市报里面特别吸引读者的一部分内容。今天来看,我相信戏剧评论、电影评论、电视剧评论,也可以成为其中特别有吸引力的一部分,但是我从专业的角度来看,比较欠缺、比较遗憾的是,现在对新剧目的评论很多,但是对演出的评论很少。其实我们看民国的一些报纸,新剧目固然有评论,但是最主要的是对演出的评论,比如说谭鑫培今天演出了,也不是演什么新戏,就评他今天演出的状况,这其实是一个跟其他观众分享,以及跟没有进剧场的人分享自己感受的方式。写评论除了吐槽以外,另一种内在功能就是分享,比如前一阵张火丁《锁麟囊》的演出,传统剧目也没什么好评价的,难道不可以从演出的角度、从今天晚上演员的表演去写吗?戏剧评论从新剧目的评论,延伸到具体演出的评论,分享的功能就会得到最大的发挥,也会对我们这个行业有比较大的推动和促进的作用,其实戏迷对演出的兴趣高于对剧目的兴趣。
  艺术创作滑坡 评论群体外行
  解玺璋:我从一工作就写评论,一直写到退休,30年,电视剧、电影评论、戏曲评论、小说评论、书的评论,80年代还写过音乐和美术的评论,各种文艺评论我都掺和过,可是最近这段时间我有点伤心。首先电视剧我就撤出了,确实没有什么可说的,说什么都没有用。以前我专门办过一个内部刊物,叫《电视艺术》,我一个人办了七八年,其实我们搞了很多研究,批评《凯旋在子夜》、《四世同堂》、《红楼梦》,现在80年代的电视剧都成经典了,原来都被我们批评过的。可是现在的电视剧到了这种程度,我无话可说。现在我也不看电影,没有什么挑战性,只能让人伤心。
  戏剧我觉得还好点,我还比较喜欢,有时候还去看,但是也觉得想说话的戏并不多,有的也觉得想说又不太好说。现在北京城里年轻人搞的小剧场戏剧挺多的,他们都在微博上给我留言、打电话、发短信,让我去看,我也看了不少,有时候想写,可是年轻人弄个戏不容易,要像说电视剧、电影那样抡开了说,有点过意不去。
  戏剧票房不好,不是今天才不好,从80年代就不好,就有戏剧危机。我知道有些戏是不好,包括我最近看的一些小剧场戏,倾向就不太好。这些年来,学院的教育束缚人的创作,搞乱人的思想。年轻人从学校毕业进入体制内,尤其受到传统的形而上学的影响,他对戏剧的处理反而更概念化,完全从概念出发。写评论是借别人的酒杯浇自己的块垒,可是总觉得酒杯都不合适,心里话说不出来,我现在就觉得憋得慌。
  除了对外界的不满意,我对自己也不满意。现在戏曲评论很少有具体地谈某次演出的评论,为什么没有,评论者没有这个能力。从我个人来讲,我谈一个戏,最擅长谈它的文学,谈它的思想,其实我们最反对用戏剧表达思想,戏就是戏嘛。可是我们自己就掉到这个套里,我们一谈就谈思想、谈文学,很少谈到戏,因为我们不懂戏,尤其是戏曲,比如今天张火丁演出,谁能写出今天晚上和昨天演出有什么不同?
  戏曲演员一个靠唱腔一个靠做派,靠舞台表现,唱念做打,里边有很多内容,具体的内容有具体的表现目的,但我们不懂。我最近老参加北京京剧院搞的优秀青年演员对抗赛,人家看得起我,请我去做评委,我也二乎,心里边老打鼓,去之前我得先看好多东西,我今天晚上看什么戏,这个演员平时人家怎么评价他,每段唱都有什么评价,我得抄下点词儿。因为你能体会他那个东西,却不知道怎么表达。你今天晚上看完了,觉得这个戏不错,顶多说“嗓子很好”,这不成。民国都是内行写评论,我们现在是外行写评论,大多数写戏曲评论的人,也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写了几十年还是那样子,戏迷们都不认你,那你就不是一个成功的评论人。
  为什么大导林兆华老对戏剧评论不满意,对专家不满意?他觉得你根本就没说到点上,说了半天都是瞎说,他的那个意思你都没有理解。大导比较极端,可是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我们谈自己的感受,我觉得这还靠谱,因为是你直观、感性的东西,文字漂亮一点,大家也爱看,但是这不是真正的戏剧评论,比如李健吾写的戏剧评论,人家写的那种分析就是不一样。我现在只能努力补充知识,学得好一点,多看点戏,多听一点。
  我现在有一个想法,我们以前都呼吁戏曲向话剧学习,把戏曲学得一塌糊涂,其实话剧应该向戏曲学习,大导这个方向是对的,从焦菊隐到大导到李六乙,这是一个正确路线。那天我在微博上写,得重新思考话剧的问题,你不能完全用写实主义,或者现代古典化的这种处理方式,国外哪有像《雷雨》弄这么一个满堂的景,我们最近看那么多外国戏,有一台外国戏是这样处理的吗?甭管俄罗斯的,还是英国的法国的以色列的,没有,我们是往另一个方向走,特奇怪。我们认为越真实越好,不可能,戏本身就是不真实,做戏嘛,包括戏剧学院教出来的学生、老师们的观念还认为戏一定得真实,我特烦这两个字,一说真实我就特别烦,什么真实,什么现实,现实能反映出来吗,现实是不能反映的!
  艺术家只爱赞 批评者欠勇气
  李静:我在报纸做编辑很多年,写过文学评论,后来对当代文学失去耐心了,然后就看戏,写剧评,又写剧本,经历了角色转换,从一个老说别人的,变成自己也做创作,这样就对写剧评有了心理障碍,成了你又当裁判员又踢球,这个事不太公平,还是有一点忌讳。而且自己写了剧本之后,更会同情一些创作人,不像以前说话那么冲了,这可能也会影响批评的状态。其实搞批评就是搞批评,搞创作就是搞创作,可能这样比较好。
  我做评论版的编辑,约稿时对评论有直观的感觉。我会期待什么样的稿子?第一是期待专业研究者的好看的文章;其次,如果没有非常专业的人士写好看的文章,那么就选择好看的文章。其实,专业人士有真知灼见但是文章不好看,这种情况很少,如果文章很难看,见识就很难说。我现在觉得一些戏剧院校的专业老师,他可能对某一个领域有大的把握,具体到一个剧目的评论,观剧经验多的观众可能会写得更有营养。现在媒体上多数作者好像都是慢慢从专业观众发展起来的,他们观剧经验多了,本身天赋很好,艺术感觉很好,读书也多。
  水晶:我是完全从外行进入这个领域,在2001年到2006年,网站和天涯论坛比较活跃的时候,看到有些喜欢或者不喜欢的作品,就立刻写,没有字数的限制,没有观点的限制,很自由地去表达。
  2006年我写得比较少,我发现不太方便再去评价别人,市场很小,总是就几部戏比较有名,我批评某个东西的时候,可能就存在一个嫌疑,是为了打击对手,抬高自己。这是因为我们戏剧市场很小造成的。如果我们能像伦敦西区或者百老汇,有几百部戏同时上演,我批评了你,其实不意味着观众看了这篇批评就一定来买我的票,因为可选择的东西太多了。我们今天的问题是,可以被批评的东西太少,而且被批评的价值也非常低。到2009年之后,我开始出国看艺术节,在国内也大量地看戏,我是一个职业观众,当知道什么地方有一个重要的戏要上演,而且只在那个地方上演,我是真的会专门去看。坦白说,我今天的稿费已经足以弥补去看一趟戏的车票和住宿。我一般不找人要票,三百块钱以下的我都买得起,不欠人情。
  后来我开始有一种强烈的感受,到2011年2012年有了微博,很多观众把这个当做吐槽的平台。专业人士出于各种原因,不管是谦虚还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现在点击就是关注,你说他差也是给他增加点击率,所以专家有时候就不批评了。你批评了,他说引发争议,大家也纷纷买票,还是为他增加了点击率。有些剧组很恶劣,你批评一下,他会在微博上追着骂。我只能再也不看你们的戏了,也不对你们发表任何意见。
  现在要么是通稿式的赞扬,要么就是人情稿的赞扬,要么是发自内心的赞扬,但是真的能指出技术问题的批评非常少,大量的批评是吐槽式的评论。
  李静的新书《必须冒犯观众》里面有一句话说得特别好,她说她写所有的批评文字都是为了回应文学前辈乔治·斯坦纳的一句朴素之言,“文学批评应该出自对文学的回报之情。”我觉得戏剧也是一样的,你为什么要写这个评论?我要回报对于这个作品的一种感受,好的不好的,都是我个人的表达,这种表达是双向的连接,它对创作者,对观众,或者大了来说对整个生态都能建立连接。如果都是匿名评论,大家怎么去继续交流,你怎么知道确实商业性不会隐藏在这样的评论背后呢?
  另外我觉得现在民间的声音越来越多,有一个很大的好处是弥补了国内戏剧教育和戏剧创作的不足,多年来体制内的戏剧生产造成观众看戏看得少,好的作品也少,现在有很多新的观众,年轻,有国际视野,他们自己也很热情,看很多东西,这些人带着其他学科的背景,不受利益圈子阻隔的热情,会写出一些好的东西来,这些东西阅读上很有快感,而且在视野上也是一个补充。
  视野封闭短浅 权威专家失语
  李静:评论状况和现在演出的状况是联系在一起的。咱们本土的戏好的非常少,引进的数目不少,但是好的非常少,去年也就是一个《俄狄浦斯城》,今年国家院团引进的一些戏,有的就是莫名其妙,都不是世界一流院团的东西,我不好点名,引进它干吗?我去香港艺术节,下午看一场晚上看一场,每个戏都非常好,为什么我们国内这么有钱,却请不到顶尖剧团的东西呢?我们的视野都因此打开不了,大家都在井底之蛙的状态里。
  这可能是体制问题,很多年来大家都在批评这种体制,但是没有任何的变化,真正有专业视野的人是不是不能被吸纳到参与引进决策的层面里来?我们长期看不到最一流的戏剧,总是看二三流的,然后自己生产四五流的,最后大家怎么写评论呢?
  傅谨:再写七八流的评论。
  水晶:其实就是做戏剧的和评戏剧的技术能力都没有成长环境。像李静去年写文章说的,有点权威的人都忙着挣钱,没有想到去承担责任。
  李静:对,有权威地位的人不承担权威责任,这就比较麻烦。年轻人各自为战,战成一团,无论创作还是评论,生长土壤非常稀薄。
  解玺璋:我最近看了几本80年代戏剧大讨论的文集,80年代评论的气氛,整体上确实值得怀念,有的文章确实写得痛快淋漓。不光是戏剧,第五代电影导演能起来,跟评论对他们的帮助是分不开的,如果没有电影评论,第五代不可能形成这样一种规模。那个时候的人,还比较纯粹,大家谈的电影问题都很透彻。现在有人觉得评论一定是批评,一定要说负面,要骂人,其实不是,批评要有问题意识,一个作品反映出来一个代表性的问题,引起大家热情的讨论,《黄土地》这么一个电影,当时发了几千篇评论。
  李静:那时候有现象级作品,而且常有现象级的作品,现在几乎没有了。
  解玺璋:田壮壮拍完《猎场札撒》,我们去看电影,钟惦棐都说这个电影要看5遍才能写评论。《猎场札撒》的表达也是老同志们比较陌生的,但是大家有热情一遍一遍地去看,就为了写一篇评论。80年代有这样一种气氛,没有被商业侵蚀,现在很多都是公司操作,用一个通稿给记者一发,那个时候没有通稿。
  李静:其实很需要院校真正的专业人士写一些漂亮、具有信息量和营养的东西,他们不做的话,只好是媒体人成为剧评人上了。
  文/来来  摄影/本报记者 郝羿
  四位文艺评论人的对谈(二)
  文艺评论人的困局与心态


  首先是创作不成 不能光指责评论不成
  李静:对戏曲评论的要求,像傅老师说的,侧重表演是非常重要的。对每一场角儿的演出状态,那是特别专业的一种评论。我觉得戏剧的评论不能用对戏曲的评论方法去做。一部复杂的戏,大家对它在说什么已经很茫然了——如何理解它已成为难题,因此表导演就成了第二要讨论的事情。特别明显的例子就是《枕头人》,从看剧本开始,有的人就把握不住它在说什么,演员都很迷惑,然后等到观众把这个戏看完了,会觉得演出很过瘾,舞台也很新颖,但这个戏在说什么,很茫然,真不知道。剧评人来谈这个戏在说什么就会非常重要——虽然艺术是含混的,没有标准答案,但触摸它的骨架非常重要。实际上剧评人就是在做一个提炼骨架的工作,如果这个骨骼看不到的话,你说一堆肉也没用。一个评论家的哲学本能是很重要的,对作品的精神性的把握应该是第一性的。
  水晶:真正有空间、有深度的评论,就像上一堂课,引发观众对一部作品的兴趣,观众一定会被有营养有价值的文章吸引,会因此走进剧场感受作品,评论人会起到引导和吸引的作用。戏剧是观看成本非常高的艺术,观看机会非常稀缺,花几十块钱,甚至根本不用付费,就可以看一个电影,买一本书也就几十块钱,但是为了看戏要花几百块钱,现在有些戏票价很贵,要到现场,花几个小时的时间坐在那儿,还要交通、吃饭等等。在这种情况之下,好的评论、丰富的评论生态对市场有很大的作用,帮助市场有一个引导和校正的机制。不然观众只能撞运气,看一个戏垂头丧气出来了,可能这个月他就不会看别的戏了,一个月就四千块钱的月收入,这场戏的支出已经把看演出的份额占掉,不像在电脑上这个链接点了不好看,或者电视频道不好看,啪一扭,零成本。
  解玺璋:李静说的这个我觉得是个问题,有些戏,比如说像《枕头人》,是需要做阐释。但现在有些戏特别直白,比较难分析的作品极少,一年也就碰到一两个,其他都是大白话,都很清楚,没有什么异议,不管是骂他还是赞扬他,你都知道他表达的就是这个东西,只在于你喜不喜欢、认不认可,没有给你阐释的空间,使不上劲。用叙事学的方法也好,用新批评的方式也好,用细读的方式也好,可根本就不值得你细读,你还细读它干吗?找不到一个下嘴的地方让你发挥。商业一发达以后,大家对于这种阐释特别地不热衷了,包括现在你就看出版领域你就知道。
  商业作品你阐释什么呀?比如《泰囧》,这种作品可能有文化的、社会学的或者其它方面的意义,但不具有文本阐释的意义。所以我们谈过评论家为什么失语,大量的商业的作品只适合做文化研究,适合做社会学的其它方面的研究,人类学都可以,就是不适合做文本阐释性的研究,二十世纪流行的语言学、心理学的方法,很多方式都用不上,都是高射炮打蚊子那种感觉,没有必要跟他费这劲。评论衰落,首先是创作不成。创作要成了,评论自然就成了,你不能光指责评论不成。
  水晶:有个消费还是消化的问题,快餐性的东西多,就是消费,有重量的东西出来,大家就需要消化,需要不断反复地讨论。
  傅谨:任何一个社会不值得评论的东西都是绝大多数。老解80年代写那么多评论,地摊上的那么多东西你从来不会给它写评论。
  解玺璋:那不够主流。
  傅谨:什么叫主流啊?没准人家从商业的角度上一分析,那个才叫主流呢。什么地摊杂志就印几十万,你没给《故事会》写过评论吧?20世纪90年代以后文化产业急剧下滑,戏剧界也是这样。过去全国几千个剧团,天天在演出,当然不值得评论的是大多数。我们现在看当时好像评论很有热情,可是真正关注的只是那一点点东西,我想英国也是这样,美国、法国也是这样。文化产业发展,最主要的是低端的底座的增加,民国的时候戏剧市场那么发达,大部分都是低端的,都是评论家不会去关注的东西。我们现在是戏剧最低谷的时代,“文革”除了1967年到1971年这四年以外,其它时期整体状况都比现在好。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来是最低谷的状态,整体戏剧演出的数量空前的少。
  那时候演出比现在多得多,我们住在北京,你连上海都不好意思说,上海有二千万人口,世界上哪个大城市就那么少的演出?广州现在有几个剧场在演出?北京也就是这7、8年觉得演出还算蛮多,但是10年前,北京有什么演出啊?
  水晶:上海单纯从剧目来说还少,但票房还可以。这是不是因为影视的发展?
  傅谨:是这个产业本身的问题,剧场衰落的历史从50年代开始,80年代中期大量剧场被改成商场之类的,对剧场来说,租给别人做商业,比演出要赚得多得多,戏剧急剧下降,现在剧团也少。
  你刚才说影视,哪个国家没有影视?北京率先开始慢慢复苏,离正常的状况还非常非常远,评论的衰落跟影视的兴起当然有关系,但不是主要原因。
  批评家不应该错把自己放在比创作更高的位置
  傅谨:其实我关于评论的功能可能跟你们有不一样的看法。我觉得也许写得好的评论,是可以帮助观众去选择剧目,但这大概就是一个最理想的状态。多数情况下,除非是特别有影响力、特别有信誉的评论家,才可以部分达到这样的目的,现在电影评论比戏剧评论发达得多,我都不知道我们电影界有没有这样的评论家。
  解玺璋:稍微在网上出点名,就被电影公司买断了。
  傅谨:没有独立的评论,就不会有真正在影迷里产生号召力的评论家。我写戏剧评论很多年,当然希望看到好戏写篇评论,就能号召几百位观众进剧场,我说它好,就能卖出几百万,但是我知道这种可能性真的是蛮小的。你写的和读者心里想的一样,读者就认同,如果不一样,人家质疑你。我把这当做一种分享和对话,一般来说,我不觉得需要教观众怎么去看戏,评论家的位置稍微往下一点,分享重要一点,把自己摆在引导和指导的位置上,很容易犯错误,很容易丧失自己本真的东西。你就老想着他们应该看什么,忘了我自己应该看什么,这是一个蛮危险的状态。
  说到齐如山和梅兰芳的关系,我知道那是一个非常好的关系。齐如山作为一个戏迷,他喜欢梅兰芳,于是他就跟梅兰芳分享自己观剧的经验,他并不在乎梅兰芳看不看,他知道他大部分的信梅兰芳不看,尤其是最初的信梅兰芳根本不可能看。齐如山自我满足,是意淫吧,他以为他写了信梅兰芳就改了,这绝无可能,他在回忆录里自己享受。我专门为这件事做了很认真的考证,考证梅兰芳那段时间的演出,全无可能,他到死也没有改过。
  解玺璋:尤其戏曲这个行当,他是不会和你做这种交流的。
  傅谨:人家真正要改,那是师父跟他说要改,因为在他们眼里内行和外行分野非常清楚。我比较早就明白这一点,不少名演员对我说,傅老师给我们提提意见,给我指导指导。我总是说我指导不了你,谁能指导谁呀。话剧演员他们自己没自信,因为他没有基础,所以也许你批评他还会改。我是不指望让戏曲演员、让戏剧家根据我的建议去改,我特别克制自己,尽量少去告诉他们应该去怎么改,只有在极少数的时候,我特别特别有把握的情况下,我私下才会提出建议,多数情况下,说了也是白说。我不像老解这样厚道,我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人,我觉得他这个有问题,我就特别坦率,但是到此为止,创作永远是个人的事情。说了也白说。
  而且批评家也不应该错位,把自己放在比创作更高的位置,你要能指导他,人家说你来搞一个我看看,一句话给你闷回去了。我们是一个食客,一个美食家,一个吃货,可以说这个好吃不好吃,这个有权利说,这是评论。可是我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教导你怎么做,否则就越界了。我要与我的读者分享,我要真诚表达我自己的想法。
  有的导演是求商业绑架
  解玺璋:刚才水晶谈到自己买票看戏,但除此以外还有很多人际关系的干扰。红包对我来讲并不是问题,多年前我就说过一句话,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给我几百块钱,你收买不了我,我要真想说你不好,我照说不误。但刘恒说,你是真没见过那么多钱。但是我觉得当下环境中独立批评是可以做到的。以前我们做过一个栏目叫星期二批评,包括戏剧、电影、电视剧等等,有的批评很厉害。我当时在《北京晚报》编五色土,央视的领导给《中国电视报》下指示,你们也可以批评《北京晚报》。那我们不怕,你们一个礼拜一张,我们一天一张,咱们看谁斗得过谁。《唐明皇》我发了40篇批评文章,一天一篇,后来他们找了领导,第41篇文章没发出来,给撤了。
  李静:怎么找的那么多作者?
  解玺璋:过去有大量的读者来信,观众今天晚上看完电视剧,早起就给直接送报社了。后来有论坛、微博、微信,大家写稿热情没有了。其实北京市民里面藏龙卧虎,特别热衷给报社写文章,你不给他编都觉得对不起人家,每天来稿多了去了。
  傅谨:现在只需要点一个赞就行了。
  水晶:现在很多都自命为大师级的,有些东西很差,我们为了回避人际关系,避免给他增加点击量,干脆就不说它,但如果没有恰当的批评的话,等于你就永远没有批评了。
  解玺璋:我们有一次报道一个著名的戏剧导演被商业“绑架”了,结果对方就不再叫我们记者去采访了,所以现在记者也不愿意得罪他们。
  水晶:我觉得有些导演其实是自我绑架,自己把自己绑在商业上。
  傅谨:不是被绑架,是求绑架。
  李静:他绑架了商业好吗。
  傅谨:如果戏足够多,平台足够多,就不存在这个问题,有二百个优秀导演在这儿,我缺你一个啊。另外我们应该适应这样的环境,其实旧社会也这样,旧社会报纸也会被人家收买掉。穆辰公写了一本《梅兰芳》,冯耿光就把它买断了,烧掉,市面上看不见。
  很多评论家都是等人请才看戏
  解玺璋:不管是专业式评论,还是观众感受性评论,感受都是基础,如果没有感受你再专业也写不好。但光有感受也不成,你得能把它表达出来。有些专家之所以写不好文章,他主要是没感受,比较麻木,他看戏的时候就是一种工作或者一种应付,所以他就很难写出好文章来。
  水晶:这些年随着网络时代的推进,写作语言风格和写作手法的变化都非常快。前一段我看一个专家写了一个评论,篇幅也不长,但一看就是戏剧的政治报告,不管他讲得再好,你不会想读那样语言体系写出来的东西,他跟今天的读者、观众已经没有对话的能力了,已经无法用现代的语言去跟大众沟通。
  傅谨:其实不是深入浅出的问题,不是因为他没有学会用通俗的语言说,而是因为戏剧界专业人员断层非常非常严重。他们看戏只是工作,已经不会感动了,心都已经麻木了,只能写政治报告。我平时接触这些人比较多,知道他们看戏和做评论的模式是什么样的。他看了一个戏,哦历史题材,回去加一个夜班翻翻历史书,明天跟编剧说,这个剧本和历史之间有什么一样、有什么不一样,有什么地方不符合历史真实,或者这个地方改得好,到此为止,不走心的,这一套理论可能说了无数遍。长期从事这个行业的评论家群体,或者说专家群体,我认为他们里面相当一部分人很多年不读书了,这真是一个特别大的问题。
  水晶:很多时候这些人都是有人请他看,他就坐在那里等你来请。
  傅谨:别人请的一般都是新剧目,而我们现在整个创作的水平不高,任何一个时代新剧目水平高的都很少,都是金字塔尖。一个自由看戏的人,能看到金字塔下面到上面的全貌。我还偶尔看一点我自己想看的戏,可是评论界的同行,很多人不会有自己想看的戏,只看别人请他看的戏。
  现在评论界中生代非常稀缺,我是特别侥幸地早熟,做戏剧研究、戏剧评论的,我的同龄人很少,比我年轻的更少。我自己觉得40岁是精力最旺盛的时候,现在40岁左右干这行的还大量写评论的人几乎没有。不仅50岁以下的没有,70岁以下的写评论的已经很少了。
  李静:我现在经常很紧张,稿不那么好约,我慢慢依赖媒体评论人了。
  解玺璋:北京写戏剧评论的不超过20个人,学院老师,加上社会上的、媒体的,都加上,热衷于写的、坚持写的,水准还可以的,绝对不超过20人。
  李静:一过了40岁,好像都不爱写了,各种忙。
  评论是价值观的传达,判断优劣有无形的标准
  解玺璋:我觉得看戏就是看戏,看戏不用想写稿的事,如果你看戏老想写稿的事,写不出稿来。我的体会就是这样,不管看戏看电影我都没有想我今天要写稿,我在这儿琢磨写稿那就没法看了。我就是先看戏,路上我会想,什么地方最打动我,或者什么地方印象最深,有时候就一句话或者一个细节,一个段落,回去再发展、发酵,这个东西可能是这个戏里面值得琢磨的一件事,调动知识准备,才能发展出一篇文章来。这个跟什么责任没有关系,我觉得一个评论人承担的责任和良知是客观的,他写的文章有这个效果,但不是你天天想着如何有良知,那就太麻烦了。
  水晶:过了头我觉得挺可怕,感觉你带了一个狼牙棒来。
  解玺璋:首先是一个欣赏者,然后才能转换成评论者的身份。
  李静:评论就是一个价值判断,有艺术价值判断,有思想价值判断,后面是有一个价值观的,这个价值观,肯定是每一个评论者自然就有而且要传达的,有的人自觉有的人不自觉。自觉也有自觉的好处,你觉得一个戏跟社会之间的关系,和现实之间的关系,表达得好还是不好,或者是怎么表达的,在评论中梳理出来,关注一个作品对现实、个人的境遇、人性、历史、政治的意义,评论的思考的确是有唤醒作用的,我觉得评论有责任去表达这种东西,这大概就是一个比较专业的评论和一个粉丝的评论有区别的地方,你得抓住一个本质性的东西,强调我们和观众的交流,这种价值观融化在你的分析里面。就像我们说评论是要有标准的,这个标准也不是教条性的东西,但是好不好,真的是有标准的。一个作品,它精神性、表演、导演的好和不好,有一个非常无形的标准,专业性的评论,就是要心中揣着这个标准去做,不能完全以吐槽式和粉丝类的评论为标准。时装式的评论语言可能很快过去,但总存在着一种极简的、直接有力的语言,就像古希腊的长袍一样,无论时代过去多久,看起来还是不过时,变动中有一种恒定的东西,这取决于每个评论者精神上的规模或者格局。文/来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QQ|联系我们|手机版|Archiver|教师之友网 ( [沪ICP备13022119号]

GMT+8, 2024-11-23 04:02 , Processed in 0.111615 second(s), 25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1 Licensed

© 2001-2013 Comsenz Inc.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