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书房其实是五维的:由《星际穿越》展开的联想
我们的书房其实是五维的:由《星际穿越》展开的联想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狄兰·托马斯 ■时间是文学的母题之一。 ■对历史的迷恋是不是也是对时间迷恋的一种变相说法——我相信我们可以不断变换说法或者解释,尤其在面对一切都是可能的宇宙的时候。 ■桑克 我曾经坚信一个人死而复活是不可能的,不仅因为读过哲学家苏格拉底的缘故,还因为我喜欢的巴西球星苏格拉底2011年在圣保罗的爱因斯坦医院怎么抢救也没能活过来。 虽然不少人仍旧坚信死而复活不可能,但是拉撒路却死而复活。电影《星际穿越》中的宇宙航行计划代号就叫拉撒路——它的名字清晰地写在秘密基地会议室的墙上。而它的真实原型,我认为可能来自一个名叫克里斯韦尔的物理学教授,说话喜欢诈唬的他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曾经召集过一个名叫“星际移民和人类体验”的国际会议。 “地球实在是不能待了,你还是回到火星上去吧。”周星驰在电影《少林足球》中对赵薇说。星际移民如同死而复活一样常常被地球人这么谈论。 你当然可以说拉撒路复活是魔术,也可以说是奇迹,甚至还可以说是妄想——因为拉撒路毕竟只是历史文献中的传说人物,而不是源自读者一贯相信的科学事实。 我们一直都在因循这样的方法——眼见为实。它确实暗含某种强调实验的常识。 而我却想提醒你,关键还是要看你是站在什么角度上说的,或者你是怎么定义死亡这个概念的。因为从存在与虚无的角度来说,死亡其实就是消失。 群蚂蚁在地面上行走,其中一只蚂蚁突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见了。 它死了吗? 从人类观察者的角度来看,它只是被一只人手捉住并被带离地面而已。而这在只有二维空间意识的生物蚂蚁看来就是死亡。三维空间对于二维空间的生物来说是难以想象的,犹如从428室进入328室——它们不是毗邻的两个房间,而是隔着一面地板/天花板的两个房间而已——428室的地板其实就是328室的天花板。这是否可以解释人类死亡的维度变化,我确实不太清楚,但是根据能量守恒定律,人死后的生物形式可能不会存在,但是人的能量本身却仍旧存在,只不过转化成其他能量形式而已。甚至有人将人死后缺少的21克体重称为灵魂的重量。西恩·潘先生主演的一部电影就叫《21克》。它讲述的是生命的重力形式——与天体物理学的描述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但是字面意思却极其相似。 那么四维空间是什么样子的?我们看不见,却可以想象,或者你可以去看哲学教授普瓦德万的《四维旅行》——这是一本可以被看作物理学著作的哲学著作,当然我们千万不要忘记物理学的曾用名是自然哲学。五维空间更是看不见的。但在《星际穿越》中,我们可以用肉眼看到活灵活现的模拟五维书房。我坚信这一画面即使不能进入科学史,至少可以进入电影史。说句题外话,对历史的迷恋是不是也是对时间迷恋的一种变相说法——我相信我们可以不断变换我们的说法或者解释,尤其在面对一切都是可能的宇宙的时候。 物理学教授戴维·帕克在奇书《没门》中说空间旅行是异想天开,但他最后仍旧要说他对自己头脑之外世界的任何陈述都不能说是绝对肯定的。这就是物理学者,在肯定或者怀疑中仍然保留其他可能性。同样在《没门》中,诗人基厄里斯·詹斯勒说,身处小说《1984》描述的101囚室是绝望的,属于“改变不可改变之事的不可能”,但是他却通过一首高度格式化的诗来反对这样一种精神格式化。不可能变成可能,所以悖论才是生命的正常情形。 物理学教授斯蒂芬·温伯格在《超弦》访谈录中坦率承认“十维空间”不仅存在,而且说它是较为真实的。而据我所知,物理学教授丽莎·蓝道尔2007年阐释她在实验中“丢失”的粒子已经进入五维空间,随后欧洲原子核研究中心对此进行相关实验,但是迄今为止没有任何消息从欧洲传出来。我猜,可能是为避免大众过度关注,正如物理学教授基普·索恩和学生1988年发表《虫洞、时间机器和弱能量条件》的论文引起社会过度反响之后,只好躲了起来,并且在此之后的研究中使用“类时闭曲线”这样的概念。外行可能并不知道,“类时闭曲线”原来的名称就是“时间机器”。而索恩的朋友霍金教授在讲演录中明确地说“物理定律不允许这种时间旅行”,但他在索恩《黑洞与时间弯曲》一书的序中仍然积极地支持索恩有根有据的“思想实验”。《星际穿越》就是根据索恩的这本名著制作的。索恩诚实地说:“在此之前,任何好莱坞影片都未准确呈现过虫洞或者黑洞。《星际穿越》是第一部准确描述黑洞的好莱坞影片,符合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方程式。”在电影中,眩目的球型凸透镜一样的虫洞和耀眼的带着光环的黑洞,确实都是起因于索恩在现代物理学框架之中的思考和想象,而且他本人正是这部迷人的科幻电影的制片人之一。 在宇航员库珀的五维书房中,墨菲在三维书房里不可能看见的时间维度清晰地展现眼前。《星际穿越》之所以激动人心就在于它把梦境逼真地再现出来。书房里都有什么书呢?Wired网站的文章揭露了这一秘密:稍显古老的简·奥斯丁的《爱玛》,比较新鲜的斯蒂芬·金的《末日逼近》,还有英格的小说《时间的皱纹》。《时间的皱纹》主要讲述三个孩子的星际旅行故事,其中一章就叫《五维空间》,而我听说最近迪斯尼公司要把它拍成卡通片。当然,让我更感兴趣的是两部诗人作品,博尔赫斯的《迷宫》和《T.S.艾略特诗选》,我的床头书和随身读物。 《星际穿越》是导演诺兰在向他的思想来源和情感来源致敬,而更明显的致敬则是向诗人狄兰·托马斯实施的。电影曾经三次或者多次提及他的名诗《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中文版最有影响力的当然是巫宁坤的译本。只是我不知道他在翻译这首诗的时候是否想过兴凯湖的“那个良夜”,或者他在写《一滴泪》的时候是否会想起这首悲愤的诗,虽然我觉得“良宵”这个词不仅可以与后面出现的“咆哮”押韵,而且更具反讽的意味,我曾经写过一首名为《邪恶的良宵》的诗刊登在德国出版的一家杂志上,但是我仍旧尊敬巫氏的“良夜”。 与清醒的诺兰不同的是,一向酗酒而且自私的诗人狄兰·托马斯被文学史称为疯狂的狄兰。或许因为对道德的重视,所以我把本来将与狄兰并列而谈的表扬言语仅仅视为某种精神层面的比较。而关于狄兰的私生活或者个人生活,传记电影《爱的边缘》则有更多的呈现。当然,电影吸引我的只是风雨如晦的威尔士风景和狄兰激情四射的诗,而且近年我更喜欢另外一个威尔士的托马斯,安静的R.S.托马斯,我曾经翻译过他晚年的诗选《哼》中的作品:“……生活/仿佛一列快车奔向//时光。而我待在/这里,聆听它们,吹向/小小灵魂……”(《邀请》)。如果今天让我修订的话,我会把“时光”改为“时间”,正如翻译家周克希将读者以为更具诗意的《追忆似水年华》恢复为《追寻逝去的时光》,其实早在此前沈志明就将普鲁斯特这部巨著的选译本恢复为法文版原名《寻找失去的时间》,这可能会使一个物理学教授宽心。 时间是文学的母题之一。狄兰在另外一首诗中直截了当地说:“时间在流逝。听。时间在流逝。”而艾略特的诗则可能更接近于现代物理学的描述:“现在的时间和过去的时间/两者都可能在将来的时间里出现/并且,过去的时间包含着将来的时间”(《四个四重奏》)。物理学教授钱德拉塞卡不止一次讲过科学和爱因斯坦的美学基础,看来他是一个真正的内行。 ●阅读链接 电影:《星际穿越》、《21克》、《爱的边缘》 文学:《1984》、《T.S.艾略特诗选》、《追忆似水年华》、《狄兰·托马斯诗选》 哲学:《四维旅行》 物理:《超弦》、《黑洞与时间弯曲》 综合:《没门》 (桑克,诗人,媒体人。著有诗集《转台游戏》、《冬天的早班飞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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