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课后复习”止于“家庭作业”

管季超0712

别让“课后复习”止于“家庭作业”

华东师范大学教育学系  周彬

作为教师的小张妈妈，最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小张同学一直是很听话的孩子，上学后更是如此，一回到家就尽快完成教师布置的作业。有一天，当小张同学比较早就完成了家庭作业时，妈妈有点担心是不是小张同学做得不够认真，但又深怕这样直接问小张同学，会让他觉得妈妈不信任他。于是，妈妈就旁敲侧击地问道，今天你在学校究竟学到些什么东西呀？小张同学回答得很甘脆，我怎么知道呀，反正作业是做完了。妈妈觉得很困惑，就追问到，既然你学到了什么都不知道，那怎么会把作业做完了呢？小张同学有点生气地把自己的作业本拿给妈妈，并对妈妈说，你来检查一下不就知道了，反正你喜欢当教师，在家也不例外。到了这个份上，妈妈也只好对他的作业检查一遍了，看下来小张同学的作业做得还不错，基本上没有什么错误的。这就让妈妈更加困惑了，为什么学了什么自己不知道，但家庭作业却做得不错呢？由此可见，学生把作业做好了，还真的不等于学生就把今天学习的知道复习好了。

一、做完作业不等于就复习好了

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象小张这样的同学，并不是少数。绝大多数同学回到家里，都是急着完成家庭作业；事实上，教师对学生的要求，也就是放学后，回家完成家庭作业。但问题在于，是不是学生把家庭作业做完了，就算学生把今天的学习内容复习过了。对学生自己来讲，学习包括三个阶段，也即课前预习、课堂学习和课后复习，要想提高自己的学习效率和学习品质，把这三个阶段的学习任务高质量地完成是有必要的，但更重要的是要保证这三个阶段一个都不能缺少。一旦这三个阶段的学习任务有任何一个缺失了，不管你在其他两个阶段如何努力，都不可能取得良好的学习成效。同样的道理，课后复习也应该包括几个小的环节，比如通读一下今天的学习内容，再提炼和总结一下今天的学习内容，再把今天的学习内容和以前的学习内容联系一下，最后再去做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通过家庭作业来看前两个阶段的学习任务是否完成，看复习的前两个环节的学习任务是否完成，看自己是不是把今天的学习内容搞懂了，看自己是不是会应用今天的学习内容来解题了，来解决学习上的或者生活上的问题了。

在学习的三阶段里，学生花时间最多的是上课，其次是复习，再次是预习。把三个阶段的任务仔细分化，你就会发现，复习是最重要的，预习其次，最次是上课。对课前预习阶段来讲，课前预习就是学生自主学习，这个过程是学生开始接触学习内容，并初步尝试转化和内心学习内容，这个阶段如果学生还没有完全掌握学习内容，也不是大问题，还可以在课堂学习中得到解决。虽然这个阶段只是一个开始，但却是一个雪中送炭的阶段，也就是说，如果学生没有事先预心，他不但掌握不了预习阶段应该掌握的知识，而且也不知道在课堂上应该干什么，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形成问题，自然也就不需要复习了。对课堂学习阶段来说，课堂学习并不是学生自学的地方，而是接受教师指导和同学相互帮助的地方，在这儿并不是学习知识，而是解决在知识学习过程中的问题，这个阶段是锦上添花的阶段，是把知识学得透彻、学得灵活的阶段。

之所以讲课后复习是最重要的，原因有三。一是课后复习涉及到对一天学习内容的整体梳理，不仅仅是一个学科的内容梳理，还牵涉到对不同学科内容之间的内容梳理；二是复习是学生建构当天学习内容的时候，如何把今天学到的内容融入自己原有知识结构之中，丰富与优化原有的知识结构，这都是在复习阶段完成的；三是，课前预习与课堂学习都是知识储存的过程，只有课后复习才是以知识提取为主要特征，因此课后复习决定着学生能够提取出多少知道，决定着学生是否能够运用所学的知识解答题目和解决问题。当我们在这儿把课后复习的重要性讲得如此明晰时，自然就显露出了当前课后复习存在的问题，那就是目前对课后复习的理解过于肤浅，简单地把做家庭作业视为课后复习。诚然，做家庭作业肯定是课后复习的一个部分，但错在一叶障目，把做家庭作业当作课后复习的全部。一旦学生把做家庭作业当作课后复习的全部，于是对学习内容轻重缓急的整体梳理，对学习内容前后左右的整体建构，对学习内容提取方法的整体探索，都已经不复存在，真正判断课后复习的标准，就只剩下是不是把家庭作业做完了，是不是把家庭作业做对了。当没有前面几个环节的努力，学生做把家庭作业全部做完，而且还要全部做对，我相信了一件有难度的事；而且，即使学生把家庭作业全部都做了，而且全部都做对了，也不意味着他就把当天的学习内容掌握了。在这种情况下还把作业做对了，十有八九不是个人完全理解和建构了学习内容，而是他把教师当天的解题方法复制过来而已。

二、为何课后复习只剩下家庭作业

学校教育最为大家苟病的，就是课堂教学效率不高；可是，当我对课堂教学审视多年之后，发现之所以课堂教学效率不高，并不是课堂教学本身有多大的问题，而是因为课堂教学承载的任务过重。就今天的课堂教学来讲，不但课堂教学要承担课堂学习的任务，还要同时承担课前预习和课后复习的任务，比如对课堂教学“先学后教”模式的认可，对课堂教学学习内容要“堂堂清”的高度强调。当课堂教学负重前行时，自然这种前行过程是不可能高效得起来的；当你挑着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重担时，我看你不但走不快，而且在行走的过程中也高兴不起来。当大家去听教师们的课时，一定也有这种感觉，绝大多数教师上起课来都是全身心投入的，但很难说谁的课堂就上得那么天衣无缝；原因不在于教师自己作得不好，在于课堂教学要完成集课前预习、课堂学习和课后复习于一体的责任，在如此重压下，不管教师多么的努力，都是不可能同时完成这三种责任的；既然完不成这三种责任，课堂教学效率也就高不到哪儿去，教师也就很难得到好的评价，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大家说课是永远都上不好的道理了。

为什么我们把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于课堂教学身上，而不去追究课前预习与课后复习的缺位之过呢？其实，如果我是一位校长，我去告诉社会，尤其是告诉家长，课前预习就是要强调学生的自我学习，而且要尽其所能地自我学习；课后复习就是要强调学生的自我总结，而且要尽其所能地自我建构；而课堂教学只是教师帮学生解惑而已，而且如果学生没有自我学习和自我总结，自然也就无惑产生，那对课堂教学中的教师来讲也就无惑可解了。如此一讲，道理是容易接受的，但当时也就意味着，学生究竟学得好还是不好，考得好还是不好，责任都不在教师身上，而是在学生身上，我想没有多少家长会接受这个事实的，尽管在我看来这就是事实。不但家长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就连校长也不大愿意，也更不敢公然提倡这样的观点。如果认为学生学得好不好，考得好不好的责任在学生身上，那校长还怎么管教师呢？在学生的课前预习、课堂学习和课后复习的三个阶段中，只有学生的课堂学习是和教师的课堂教学相呼应的，当校长和家长将学生的教育责任强加给教师时，很自然地加重了课堂教学的责任，从而忽略了，甚至是放任了学生对课前预习和课后复习的学习责任。

当大家对课后复习的重视程度大打折扣之后，尤其是对课后复习对学生学习成效影响作用的期待，大大降低之后，于是不管是教师还是学生，都对课后复习不再重视。当然，虽然不够重视，但似乎也觉得少不了这个环节，于是用一些较低层次的任务，还填补这个环节需要完成的任务，从而证明这个环节还是存在的。对教师来说，估计没有几位教师相信学生会课后复习的，即使让学生做大量的作业，也没有几位教师相信通过做作业就可以让学生更好地掌握知识。之所以还让学生做作业，目的不是让学生积极地发挥复习的功能，而是通过作业让学生不要太贪玩而已，如果还有更微妙的心理，那就是让学生尽可能把课余时间花在自己所教学科上。对学生而言，早就把学习成效赌到了教师的课堂教学之上，课前预习是可有可无的，既然有教师在课堂上解决问题，那又何必让自己自讨没趣地在课前碰壁呢；课后复习就更是没有意思了，连在课堂上有教师帮助的情况下都没有学好，复习就更不可能有什么好的成效了。于是做作业的目的是干什么呢，那就是完成教师布置的任务，至少证明自己没有把时间花在别的事情上，甚至向教师证明自己没有把时间花在别的学科上。

三、让课后复习变得宽厚起来

课后复习的第一步，是学生要花时间去阅读和浏览一天的学习内容。在阅读和浏览的过程中，并不需要学生做作业，只是需要学生以一种“登泰山而小天下”的心境，静静的阅读和思考。就象自己好不容易爬到了山顶，总是要欣赏一下自己的杰作一样，把今天学习的内容欣赏和浏览一遍。课前预习，要求学生以一种自下而上的方式学习，如果在朝上攀登的过程中碰到问题，就暂时绕过去，留到课堂学习的时候，借助于教师的课堂教学来解决；而课后复习，则要求学生能够以自上而下的方式来复习，这时候需要学生要能够跳出具体的知识点，把一天学习到的内容，区分出重点和非重点来，区分出难点和非难点来。如果学生没有阅读和浏览这一关，就容易把自己陷到具体的知识点之中，把自己陷入到题海战术之中，这就犹如自己地图都没有看，就开始急急忙忙地上路了，那就难免在路上东撞西躲，搞得自己精疲力竭，最后还不知道自己走到哪个地方去了。

课后复习的第二步，是学生要花时间去重构自己今天一天学到的知识。第一步，是让学生知道今天究竟学了些什么知识，就象厨师做菜一样，大致知道今天有哪些原料了，哪些是可以做主餐，哪些只是做甜点。但这只是一些想法而已，到了第二步，也就是重构时，就不再是游览和思考了，更重要的是要把今天学到的知识进行加工了。一个方面，要把今天学到的知识转化为自己的知识，不管学生学懂了多少知识，如果不能够用自己的逻辑、自己的语言、自己的思维加工这些知识，这些知识永远是别人的，虽然看起来学生可以依葫芦画瓢地解题，可以原封不动地把这些知识背出来或者默下来，但时间一长，或者学习环境一变，学生自然就忘记了。这就难怪，有的学生今天听懂了，作业也做出来了，但等到一测试又做错了或者根本就不会做了，这不能怪学生，因为他只是到了重复的学习层次，还没有到重构的层次。另一个方面，要求学生把今天学到的知识，与过去学到的知识联合起来，既丰富了过去的知识，又让新学到的知识贴紧过去的知识，自然能够掌握得更好了。

课后复习的第三步，是学生要花时间去做与今天学到的知识相关的家庭作业了。虽然本文对家庭作业似乎印象不是特别好，但并不是家庭作业本身惹的祸，而是因为我们把家庭作业的功能无限放大所致，因为我们把家庭作业拿来填补了学生所有课后复习时间所致。对课后复习来讲，家庭作业还是份外重要的，但家庭作业重要与否，并不是学生自己做对了还是做错了，而是学生是否能够通过家庭作业达到两个目标，一是是否能够把知识掌握到了应用的程度，另一是是否在不同的情境下都能够应用已经掌握的学习内容。对前者来讲，判断学生是否把掌握到了应用的程度，也就是看学生是不是会做家庭作业了，似乎会做家庭作业了，也就会应用学习内容了。事实上并不完全如此，会用了，那就证明学生是在脱离教师指导的解题方法和解题思路的情况下会做家庭作业了；如果还不会用，那就证明学生只是在简单地重复教师在课堂教学上提供的解题方法和解题思路而已。对后者来讲，就不仅仅看学生会不会做家庭作业了，而是看学生自己会不会出家庭作业了。

让学生自己出家庭作业，而不是让学生自己做家庭作业，这可以看成是课后复习的最后一步，也可以看成是学生做家庭作业的最高标准。其实，判断学生学习知识的最高程度，并不是学生能够应付别人的考试，而是学生自己能够用所学知识去考别人。当学生做对了家庭作业，那怕是用自己的逻辑、思路和方法做对了，也不见得学生会在其他的题型中，或者在其他的情境中做得正确。但是，如果学生自己能够根据所学的内容，为自己或者他人出一些家庭作业的题目，那就意味着他们不但掌握了所学的内容，而且还学会了在不同的题型或者情境下，变着法子来应用所学的内容。当学生可以变着法子来应用所学内容时，那才真正的把所学内容学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