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引力波”事件看中国社会的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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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引力波”事件看中国社会的撕裂

　作者：梁思哲

摘要

对于任何一个真正正常的社会而言，民间与学院都是相互依存与促进的。

　　最近一段时间“引力波”这个物理名词几乎红遍整个网络，伴随着中国新媒体的迅猛发展，“美国当地时间2月11日上午10点30分(北京时间2月11日23点30分)，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NSF)召集了来自加州理工学院、麻省理工学院以及LIGO科学合作组织的科学家在华盛顿特区国家媒体中心宣布：人类首次直接探测到了引力波。”的消息几乎第一时间便传到了中国，许多人通过互联网直接关注新闻发布会的最新进展，关于“引力波”的科普文章也不断地由物理系的高材生们在第一时间撰写出来，整个社会都陷入对我们置身其中的宇宙的无限惊叹。

　　这本是一场属于全民的“仰望星空”，而当其中有人看累了低下头回望过去，发现“引力波”是多么似曾相似时，故事才真正开始。

　　很快人们就发现，早在五年前便有中国的下岗工人郭英森在综艺节目《非你莫属》里“发现了”引力波，而他当时的理论却被方舟子等人不停的打断与嘲笑。这段当时的现场视频被人再次找出， 同时也再次掀起舆论的轩然大波。同情者认为引力波的发现无异于给方舟子们一记响亮的耳光，他们充满偏见，无礼地嘲笑平凡者的梦想;而在反对者看来，这种“伪科学”是可笑的，他们只不过是记住了物理学的几个名词实际一无所知，只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而郭英森本应该被送到精神病院。

　　对于这种舆论的巨大分裂我们不难看出其实背后隐藏着的是民间与学院深深的不信任与对立。同情这位名叫郭英森的“工人科学家”的人大多来自民间，他们或许学历不高但依然坚持着自己的梦想，保护着自己有限的自尊心，所以他们大多以“梦想”与“尊严”为矛为郭英森(也是为自己)辩护;而反对他的人毫无疑问拥有更高的学历，他们对现代知识生产体系的了解使他们更接近事情真相，所以他们便以知识为盾为自己辩护。

　　我们的民间与学院何时走向如此对立?

　　对于任何一个真正正常的社会而言，民间与学院都是相互依存与促进的。在漫长的历史里学院几乎是唯一一个能和教堂并列成为社会精神与伦理的高地，他们象征着整个社会能达到的文明高度;而民间则是大海，它汇聚着所有经验与知识，它是所有身处象牙塔里的人想要窥探的宝藏。

　　对于大多数中国人来说，学院理想似乎早已随着“蔡元培们”的离开而逝去，建国后到八十年代末大学被政治折腾得体无完肤，而改革开放后在资本主义的浪潮中它又迅速腐化与堕落，“大学已死”几乎成了大多数人不愿承认的一个共识。但是即便大学再如何不堪它依旧是整个社会的知识高地，民众们嘲笑大学可以显示其批判性，但如果是嘲笑知识那便是真正的民粹主义与反智主义，失去对知识与真理的尊敬与追求才是一个民族最可悲的事。

　　而我们的民间与学院又为何走向如此对立?

　　正如上文中提到的一样，学院尊严与权威的失落更多的责任不在民间而在其本身。我们估且可以把邓在对大学拨乱反正之前的责任扔给政府，但邓以后更多的是“知识分子本身的背叛”。难道社会上将“教授”污名化为“叫兽”，将“专家”污名化为“砖家”真的是空穴来风?不可否认的是现在学院里真正坚守学术理想，追求真理的人大有人在，但同样不可否认的是里面部分人拿着由纳税人上交的科研经费，开着豪车、写着马屁文章，不断丧失知识分子应有的独立性与批判性。

　　其实每个时代学院自身都是分化的，而当民众开始更多的失去对学院的信心时，那么只能说明事情已经坏到一定程度。当然这里可供辩解的是学院既然是社会的一部分，当整个社会都为权贵资本献上双膝的时候，你凭什么指望学院能遗世而独立呢?!我的回答是，既然教堂与学院是整个社会的精神高地就注定要承担更多的责任，人们不能忍受学院为权力与资本或自身私利服务，正如人们不能忍受满口虔诚的教皇在居然在背后和修女偷情。

　　当然另外一层原因是民间缺乏与学院的有效沟通。任何时代民众对某一机构的评价都有很长的滞后性，因此学院要想赢得尊重或是恢复尊重都是一件很难的事，它需要几代人的不懈努力。而当民间与学院之间如果能更有效地沟通，共同面对整个社会的问题时事情则要简单得多。

　　我们需要的是更加理性而不妄自菲薄的民众，他们尊重知识，尊重权威但不迷性权威，知道自身不足，懂得何时向学院寻求帮助，当知识分子发出正确但微薄的呼喊时能及时声援，形成力量推动社会变革;而对于知识分子来说，既然作为知识精英就应该有更高的独立性与道德底线，能够为社会弱势群体说话，去传播知识、教育民众，担当起社会发展与变革的旗手的责任，而不是拿着自己的博士帽向民众显摆自己的知识优越性，批判民众的无知。

　　最后说一句“题外话”，看欧美电影时经常可以看到他们的普通民众跑到哈佛、普林斯顿找里面的教授请教一些问题，我想如果这发生在中国，先不说教授们愿不愿意回答，估计他们刚到北大或清华西门，就被门口的保安拦下，问：“您好，请出示北大(清华)证件!”

　　2016.3.11

　　于北京